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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也笑,笑得我心惊,她松弛的皱纹仿佛虫蛇蜷曲:“鹤之你看,若不是戚家,你如今还在教坊司供人取乐呢……”

你向前一步,利落地躬身行礼,半跪在地:“小媳寻筝,见过婆母大人。”

母亲岂敢受你的礼,忙搀扶起来:“使不得!高媛是徐家的恩人,更是老身的恩人……”

你们笑语寒暄好不和谐,我孤零零立在一旁仿佛局外之人。想起朝暮楼那荒唐一夜,我将你认作寻嫣,任你占了身子,我急火攻心,咳嗽几声,竟吐出血来。

丫鬟与小厮急的人仰马翻,我心里却平静,拖着这孱弱病体,想必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你恐惧地接住我的身子,怒喊道:“宣大夫!快!”

我躺在你怀中,抬眸望去,可以看到结了秋霜的枝叶。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1)。鱼雁尚有家可归,我已是无根的飘萍,无亲可靠,无家可归。

我对你笑道:“我认命了。”随后便失去了意识。阶前梧叶已秋声。

再度睁开眼睛时,已回到府宅,映入眼帘的是艾绿(2)的帷幔与半透的珠帘,我歇在高床软枕间,四下堆叠锦绣,却仿佛被锦绣禁锢一般。

珠帘外伸入一只染了鲜红蔻丹(3)的手。是你。

松烟端着一盏汤药,侍奉在侧。你将药接过来,吹凉一勺,哄道:“醒了?大夫说你不能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