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是主要的。我担心的是如果我回去了,他们可能就不会让我离开老家了。”齐威眼底浮现出些许无奈,“他们就是那种人,你不会理解的…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回去,也不想面对他们。”
齐威抬头望向唐不知,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他突然想:如果他让我留下的话,那我就不走了。
但唐不知像个阅历丰富的长者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说:“但是,青椒,你总不能放着她不管吧?你已经二十六岁了,长大了就要承担责任。”
齐威眼底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心里苦闷,脸上反而苦笑起来:“呵呵,也是啊”。
……
虽然齐威说没必要,但唐不知还是送他到了车站。
一眼望去,站台上满是陌生的身影,夕阳将他们的头发染成橘黄色,又在地上投下斜长的阴影。影子越过铁轨,随时间略微改变着形状。在等候区的对面伫立有一爿商店,里面的东西都买得很贵,因此顾客少得可怜,但老板依然没有减价的意思,因为如果商品再降价,她可能就一分钱也赚不到了。
分别之前,齐威突然提起了一件事,他说他昨天下午收到了一个快递,寄件人没写名字,结果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羽绒服,四件小的,一件大的。
“…那是你买的吧?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还学人家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妈的,真无聊。”
说完眼睛红了一下,偏过头去,年轻的侧脸埋没在列车投下的阴影中。
唐不知笑笑,说了句什么,但齐威没有听清,因为汽笛声突然响了起来。
齐威上了车,包裹着灰尘的细雪飘下来,随着他的最后一句“再见了”,融化于无形。
唐不知跟他说了祝你好运,一帆风顺之类的话,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后来唐不知回想起这天,回想起齐威踏上车厢时的表情,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片蔚蓝而广袤的海,一尾腹部透明、七彩鳞片的小鱼在海里穿梭着,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潜入海底,像海底出现了一抹彩虹,这副画面是如此快乐、自由,然而在某个时刻,上方突然有一张渔网落了下来,一根又一根白色的尼龙线化身为一只只苍白细长的手,紧紧扼住了那条鱼,把它的自由撕得粉碎,于是那条鱼也粉碎了,鳞片从它身上一块块脱落下来,变成单调悲哀的灰色,鲜血扩散开来,染红了整片大海。
齐威离开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地铁开走后,唐不知才转身往街上走去。这时候银行已经下班了,对账的事便只能推到明天。对于齐威的走,实际上,他心中还是有些难受,便伸手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味道很呛,估计买到了劣质货。“罢了罢了,反正也只是借此消愁而已。”这么想着,便觉得那气味也不是不能忍受。地铁站离宋云水家很远,但总归还是几小时就能走到的距离,所以他决定步行回去,这样,顺便还能散散心。可惜街上风刮得太大了,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像被蜜蜂叮了似的。
一路上唐不知都木然着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有些头晕,如同脑袋被人当成足球踢了一场比赛,最后又回到他的脖子上。是被冷风吹久了吧?唐不知想,并没有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