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得志点了点头。

“我幼年丧父，少年丧母，好不容易长大了，有了老婆，有了家庭，再后来，我老婆怀孕了，我当时高兴疯了，”老黄说着说着就笑了，“我在想好人一定会有好报，虽然我之前的人生那么不圆满，但是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一直对生活保持着希望。现在我又要有孩子了，甚至我早早的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买了好多书学习如何做一个新手父亲，甚至我在心里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疼他（她），教育他（她），可是，可是……”他突然收了脸上的笑意，怅然一声，“唉，可是我老婆在生孩子的时候没抗过去，原本应该幸福的一家三口突然就剩下我们父女两个了。但我不能倒下，我不能悲观，我不能消极，我的女儿从一出生就没了妈妈，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张得志看着一个本该身姿挺拔，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此刻蜷缩着身子，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而他想安慰一下，却开不了口也迈不动腿。

心里隐隐对老黄的话题切入点有些奇怪，总感觉一上来就说这么悲痛又沉重的话题有些突兀。

可是随着老黄悲痛欲绝的讲述，张得志也陷了进去。

“可是，我的女儿，那个可怜的孩子先天性失明，我跑了无数的医院，求了无数的医生，他们都说没办法。我只能带着女儿回了家，好在小忆非常懂事，她并没有因为眼睛看不见就颓废自弃，她就好像一个小太阳一样，她是支撑我生活的全部力量，也是我活在这世上的全部意义。

她开朗，乐观，就和她的妈妈一样美丽。可是，可是那乐观可爱的孩子还是被毁了，被那些坏人毁了，被这个世界毁了。”他蜷缩在角落里，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好像希望可以减轻一点痛苦。

“她那学期加了晚自习，上完课就九点多了，那天我因为公司加班忙就没去接她，就是因为我忙，就是因为我没去接她，我为什么没去接她？为什么没去接她？”他突然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张得志刚想阻止他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继续说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赤身裸体的躺在冰冷的地上，身子都凉了，我很害怕，我怕她想不开，怕她离开我。我永远都记得她拉着我绝望而又空洞的眼神，她拉着我问我，'爸爸，我这次是不是活不成了？'

可她还是挺了过来，在我的陪伴和医生的开导下，她渐渐好了起来，她拉着我的手，笑着说道，'我还有爸爸，我会好好活着的'，我太傻了，我当时以为我们真的能回到以前的生活，我以为那件事会过去的。可是，我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别人的指指点点。”

“那些平时和颜悦色，和颜悦色的领居朋友，他们却在背后捅着最深的刀子。我的小忆最终还是离开了我。”

“一个深夜，她站在楼顶，一跃而下！”

“没有丝毫留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苟活至今，就是希望可以抓住那几个伤害我女儿的畜牲，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我什么都没有等来，我等不起了，也受不了了……”

张得志，“……”只言片语在这种时刻显得无足轻重。

“我这一生，对我重要的人都死光了，丧父，丧母，丧妻，丧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所以今生才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

“回望我这一生，求不得，爱不得，生不得，现在我也只有死得了。”

“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