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远寒在大雨滂沱的夜里离开了含山,他萧索的背影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头发湿成缕黏在后背。
寂霜剑在他手中黯淡无光,雨水落在他肩头凝成了细小的冰晶,飘落在含山有云的山门长阶前。
三人并未跟随严远寒下山,在雨雾濛濛中,谁也没有先开口。
待到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水珠从飞甍尖上滴落,沈折雪叹了口气,深觉这心魔阵对入阵者而言也并不好受。
他转过话题,沉吟片刻道:“刚才那个孩子……”
周凌道:“是相辜春吧。”
他目光浸了水汽,似是透过墨灰色的天空看到久远前的过去。
那个不识人情的少年修士抱膝坐在屋顶,广袤的天穹下是他一抹纤细的红影。
无疑相辜春的反常十分显著,再不通世故的人也不会有他那般的性情。
但周凌那时并不在乎,严远寒有意无意要他关照那个古怪的孩子,他便真的给人家当了兄长。
他也一度认为相辜春已经有了变化。
如今细想来,那孩子只是学会了如何以礼待人,以及在细致观察后,发觉世人皆爱看明媚的笑颜,他便时常笑意盈盈,成了那讨人喜欢的模样。
事实上那些欢喜悲痛,于他而言就如无字天书,怎样参也是参不透。
直到相饮离的死,他才慢慢学得了死别乃是人世大痛,当他感到痛楚的那一刻,混杂的魂魄圆融,三魂齐位,灵智完整。
他从一具容器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千年前的周凌尚且有剑开山海的凌云壮志,宗门人常笑他与相辜春穿错了衣裳。周明归如火心性,想以剑平天下不平,救苍生于水火,奔忙于各地,乔装改扮,可做富家子嬉笑怒骂,亦可成撑天柱肃然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