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仔细想想,夜叩宫门事关重大,既今夜已无危险,确实不必如此着急,何况,这李晔能捉鬼的事儿,不到万不得已,他其实并不想闹的天下人人皆知。大宋本就民间佛教兴盛,权贵崇尚道家。若再得知有甚么仙人在世,还收了弟子,天下人怕都要去求神拜佛了,如此一来,还会有人念书科举,报效家国么?
公孙策跟在包拯身边多年,自知他的担忧,见包拯自李松走后就一直捏着张符咒忧心忡忡,不由劝道:“大人,事已至此,还是要先想法子收服女鬼再说。眼下咱们也只能依靠那李五公子了。”毕竟陆法衣等人,拿女鬼没有丝毫办法。
包拯长叹一声,丢下符咒道:“我正是为此担忧,天下只他一人能收鬼,势必会让李家做大。且他出身外戚,幼时就得官家喜爱,若一心蛊惑官家修道,只怕先帝时天书之事重演。然若天下处处都有高僧妙道,非他一家独大,恐怕天下就不再是官家和文官的天下了。”
总之,此事之后,哪怕除了女鬼,天下也会整个翻覆,变了模样。
公孙策对此也没有甚么好办法,只得道:“之前大人您不是说让官家将人调配给开封府,他在大人您麾下做事,大人你自可约束教导与他。”
“此事太难!”包拯苦笑着下了断言,“他不是寻常人,就是他年少轻狂应允了,魏国大长公主和李老驸马必然也不肯。再者,此子年少而不凡,绝非寻常,非如此,又岂能拜入仙人门下。”
听到仙人二字,公孙策狐疑道:“这李五公子有术法是真,但大人您当真就相信了那松哥儿所言,确信李五公子你一门是仙家?”
包拯抚须良久,方才道:“且等明日见了官家再说。”说罢,他问起展昭,“展护卫如何了?”
公孙策语气轻松,“那伤药极为有效,展护卫之前无法愈合的伤口已开始结痂,且身体也不再感到冰寒透骨。”
“看来,只要用对法子,被鬼物所伤,也是能治好的。”包拯松了一口气,他之前就担心以展护卫的体魄,被鬼怪所伤也熬不过来,那百姓,就更无法幸免。但旋即他又无奈道:“这药,咱们怕是制不出来。”还是得求那李晔。
公孙策脸上那丝笑就僵住了,试探道:“那明日我等是否还要继续前往那几个被害人家里查探。”
包拯立即道:“自是要去。就算如今确定是鬼怪害人,但我绝不相信,这鬼物,无缘无故,就敢先朝宗室子弟下手。”
历来志怪奇谈中,邪物害人,也是自民间而起,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堂堂汴京,天子所在,文官饱学之士汇聚之地。这鬼,敢在汴京杀人,还从宗室子开始杀,接着又跑到寺庙门外挑衅。这里头若没有旁的缘故,他是绝不会信的。
包拯仔细过了一遍案情,吩咐公孙策,“明日除了那些人家里和张家正店,你再去一趟牛马市附近的二门桥。”
汴京牛马市,是交易牲畜的地方,常年有远道而来的牛马贩子和挑选家畜的农户在此交易。牛马贩子多是色目人草原人还有西夏人辽人,总之地道的宋人极少。有贩卖牲畜的宋人,那都是豪商,自有其余门路,专给达官贵人们供应上等货色,是不会跑到牛马市自降身份的。因此,在牛马市附近那几条街,常日臭不可闻,除了少数汴京本地人,都是外地躲旱灾洪涝等等灾情时跑到汴京就不肯走的流民。这些人鱼龙混杂,连户籍都没有,找不到工做,居住在随意搭建的地窝子里,今日吃饱明日饿死,更有可能莫名其妙就横尸街头。
此处是连开封府都无能为力的地方,这里的人也没有报官的习惯,有事儿都是私下解决,包拯眼不见心不烦,平日是不会让开封府的人踏足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