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送人出侯府大门,瞧着她登上马车走远,男人站在门前曲臂松了松筋骨,这才负手转身,悠悠然阔步进了府中。
下一回,便该是她缴械投降之时。
回府的马车上,陆雯靠着软枕闭目养神,脑海里不由得想了些事情。
从记忆里对霍宴这人有印象开始,一面一面地回想到刚刚才见过的那一面,却依然寻不到他那样强烈的侵略意图从何时萌芽的踪迹。
除开小时候结下的梁子,她后来很多年没见过他,小时候的事也早就忘记了。
直等霍家扶灵回京,陆雯又在城中几次宴会或是街上看见过他,不在家安安分分地守孝,反而醉卧美人膝,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自然引得人嗤之以鼻。
但就这么个人,后来却成了陆珏淳如馆的座上宾。
陆雯那时心里不太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事实兴许和她的成见不甚相符,后来果然,章家调任东境,新掌权的禁卫军指挥使正是霍宴。
嘁,装模作样的男人,可也只有本性浪荡才能逢场作戏地那么真吧?
反正姑娘家心里的成见一旦冒出了头,那就是颗顽强的野草,哪那么那么容易拔除,可他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心怀不轨”……
陆雯单手支颐揉了揉太阳穴,竟恍然有些找不着方向了。
马场之行她回去后没告诉任何人,霍宴也没有再向靖安侯府送过任何东西。
倒是陆雯时不时看见那装琴弦的锦盒,又忍不住猜他在搞什么鬼,但不等念头彻底冒出来,她赶紧就在心底扼住:
管他干什么呢?
本打算且就囫囵装作没那回事的,谁知紧接着皇帝前往行宫避暑,擂台上,那男人一举拔得头筹,当众便教人将皇帝的彩头赠给了她。
满场都是心照不宣地调笑声,听得陆雯霎时从身上红到了脸上。
可恶的莽夫!
陆雯落荒而逃地跑回去,气得关起房门来直捶枕头,在心里忿忿给那男人记了一笔,发誓要等下回再见他,必定得狠狠踹他一脚才能解气。
但那天傍晚,太子萧恪来找了她。
也正是见到太子的那一刻,陆雯才发现,原来自从东宫那天晚上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想起六哥了。
起初是为霍宴那莽夫宫宴当晚唐突的一句话、两颗糖,搅得她心神不宁。
后来因为一束稀奇古怪的琴弦,她便满心都在分析那莽夫究竟想做什么,便好似真的战场上遇到个对手,费尽心思想破解对方的手段。
再后来,那莽夫将意图摊开了摆在明面上,又将她唬得连连败退。
那天萧恪头回在她面前情绪失控,质问她和霍宴如今是什么关系?
他哪儿来的资格质问她呢?
陆雯本来应该很生气,也应该有大把控诉是他薄情在先的话能说,但她想了想,却只是说:
“六哥,你是在明知故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原不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