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谦很不满的反驳道:“我有宝宝。”
洪安东失笑道:“笨,宝宝以后有她的家庭,我们俩老头子要自觉点别拖累孩子。”韩谦僵了一瞬,声音暗哑:“我会不会康复?”
洪安东并不正面回答他,而是吻吻他冰凉的指尖,自顾自呢喃:“韩谦,就算你永远不会康复我也不在乎,你昏迷的时候我就打算守着你一辈子,而你醒了,老天对我已经够眷顾了,我很知足……”
洪安东自认自己这番话完全能够安抚韩谦,只可惜他不在乎的韩谦在乎,他知足而韩谦不知足,这话无疑是暗示韩谦永远不会康复了。韩谦神情漠然地听着,只觉自己脚下的路瞬间坍塌,而自己跌入万劫不复,这一辈子都得钉死在轮椅上。
洪安东走后,韩谦慢慢转动轮椅,毫无目的地在楼上的各个屋子和阳台上游荡,面寒如霜,不主动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洪安东意外地候机大厅巧遇小明星和儿子,不是搭同一班次的飞机。当爸的人忍不住捏捏儿子的小脸,很是不舍,干笑几声对小明星说:“我不是东西,但你也别和儿子说我的坏话。”洪安东上了飞往东京的航班,小明星上了飞往新加坡的航班,而拍到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狗仔队们大显神通,很快查到这俩人的最终目的地都是纽约,只是到不同的地方中转而已。当天娱乐新闻狂轰滥炸的播报这则花边新闻,家里的几个保姆看到了,手忙脚乱地将电视关了,人人都抹一把冷汗,庆幸韩谦没有看新闻。
洪安东到了纽约第一件事就是给韩谦挂电话,黏糊了半天,韩谦终日寒冰一样的脸色有点儿消融,虽然话不多,眼神却柔和了。
放下电话后,韩谦转着轮椅滑到楼梯口,想喊保姆开饭。楼下大厅里的电视在转播昨天的娱乐头条,他在楼梯口处呆呆地听着电视里绘声绘色的描述,并没有很大的情绪起伏。接着电视声戛然而止,传来一个保姆的低骂:“要死啊你,怎么开着这个台?”另一个保姆委屈的说:“我在厨房帮忙,没听到……”
“小心点!”
“知道了,没关系的啦,他在楼上……”
韩谦无声无息地退回房间里,当晚他什么都没有吃,家庭医生只好把他扶到床上躺平,给他挂了一瓶营养液。
第92章 关于韩谦(14)
深秋天凉,韩谦半夜开始咳嗽,天亮后家庭医生惊恐地发现他在发低烧,忙自作主张地给他换药水挂上。韩谦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挂完药水还有营养液,他望着点滴一点一滴的敲打,等着时间一点一滴从他的生命里流逝,他没有多大的想法,除了消磨时间,他的未来没有别的事可做。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止一次劝服自己放稳心态,可他是一个如何如何骄傲的人!以前站得越高,如今跌得越惨。
服药输液,护工们给他做按摩,然后将他脱得一丝不挂,给他翻背擦身,他不需要羞耻,自己就像个活死人,一无是处,真的没有必要醒来。
他的感冒治疗及时,隔天就没有大碍了,然而他却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起来也是发呆,躺着也是发呆,起来还给人添麻烦招人嫌,何必呢?他任人摆布,谁的电话都不接,不开口说话,能做的只是望着天花板。洪家俩老带着宝宝来看过他一次,他闭着眼睛装睡,连女儿他都不忍心再看--女儿这么小就注定要负担一个瘫痪的爸爸,多可怜!
刚开始两天,他回忆以前的事,想想开心的事,想得凄凉,想想难过的事,想得悲伤,昼夜颠倒,度日如年。后来,他对这种生活麻木了,什么都不想,数着一分一秒度过他望不到头的孤寂人生。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他也不需要别人理解。
洪安东的行程安排是十天,可他去了五天,什么事都没办成便风尘仆仆往回赶,韩谦不接他的电话,他问家庭医生出了什么状况,家庭医生也解释不清楚。生意和老婆有什么可比性?天大的生意都先滚一边去!
韩谦漠然面对洪安东的归来,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生气,洪安东俯身抱住他,亲热的吻他的额头,说:“宝贝,想死你了。”
韩谦合上眼睛,对他的拥抱和话语完全无感。
洪安东愣了,回身询问保姆最近韩谦的胃口怎么样,保姆战战兢兢的说:自从你走后第二天,他就什么都没有吃,光靠输液……
洪安东震在原地,随之勃然大怒,他也有气,他也很疲倦,他也无处发泄,便像疯狗般将保姆护工家庭医生一个个骂的狗血淋头,直骂的嗓子都哑了。
韩谦冷眼看着,看着洪安东摔东西掀桌子吼的震天动地,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他闭紧嘴巴,同时也闭上了眼睛。
韩谦再也没有和洪安东说过话。他不是为了赌气,说话很辛苦,舌头运动跟不上大脑思维,一句话他要磕磕碰碰酝酿良久才能说出来,以前迫切的想和洪安东交流,他就努力说,现在觉得没什么可交流的,便也懒得说了。
洪安东精心煮了一碗配料合理的粥,搂着他哄着求着,韩谦就是不张口,洪安东假惺惺的关心体贴让他恶心,他开始讨厌这个男人了,不止是讨厌,是恨。他这样宁死不愿低头的人都低头服了软,他已经付出一切连尊严都抛弃了!可洪安东拿什么给他了?
他在想,洪安东抱着愧疚的心理伺候他,还能伺候多久呢?
他在想,等洪安东厌倦了这一切,再也不来看他,那么生活不能自理的自己可以依靠轮椅去哪里呢?这样无助而寂寞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他在想,他醒来有什么意义呢?
洪安东拥着他,细细碎碎的吻他的发鬓,嗓音发颤:“韩谦,求你了,求你吃一口。”韩谦无力扭头,他侧过脸望着洪安东通红的眼睛,气若游丝的勾勾嘴角,目光暗沉。洪安东勺了一调羹的粥,强笑着说:“亲爱的,你一定是生我的气,我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我改,下次再也不敢了!”
韩谦挣了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能力脱离洪安东的怀抱,于是他放弃了,只是往下滑一滑,低头阖目。
洪安东说:“韩谦,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洪安东说:“宝贝,就吃一口,算我求你。”
洪安东眼眶潮湿了,他埋头吻韩谦冰冷的唇,哀求道:“韩谦,你不吃东西不行的,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