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也想提个要求。
什么要求呢?
江凛能在短短几年时间把思瑞发展到今日这个规模,没有人会把他当成一只纯良的小白兔。看他如今指挥若定的模样,曾跟他在生意上打过交道的今雅正更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为了更好地促成这桩婚约,江家是给他许过十分诱人的好处的,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舍不得放弃。而如今,婚约几乎要谈崩之际,江凛半字不提要把那些好处收回,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想提个要求,让他不禁想到,他的这个要求或者比江家许诺过的那些好处,要更大。
果然,江凛嘴角勾起,待众人心里等得急了,情绪酝酿到位后,才缓缓抛出话钩子:“城西靠近游乐场的那块地,听说银运准备要跟信诚国际一起开发。”
今雅正闻言脸色骤变,这个项目他上周才跟信诚国际达成共识,要把城西那块搁置好些年的地开发成配套隔壁游乐场的新景区,打造成新的旅游点。虽然谈的差不多了,但合同还没正式签下,也并没对外公开,没想到江凛竟然会知道。
虽然江家本家的江瑞集团是有涉及房地产开发的,但是江凛几年前就自立门户,所从事的行业更是跟房地产没有半点关系,如今他突然提起城西那块地的事,不禁让今雅正多想,是不是江父江明哲的意思。
江凛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慢悠悠地解释道:“伯父不用多想,跟江瑞没有关系。只是思瑞最近也有投身文旅产业的意向。”
今雅正皱眉:“你什么意思?”
“如果有伯父牵针引线,让思瑞也加入一起合作开发城西那块地,那就再好不过了。伯父放心,我只要不多于30%的股权。”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今桐,接着说,“如果这合作能成,我想,江今两家的关系也不一定要用婚姻来维系,之前承诺过的东西,江家也会如数奉上。”
江凛表情志在必得,声音低沉,慢吞吞地仿佛在用钝刀磨人心肝,他又说:“当然,如果合作不成,婚约也没有了,那我想伯父应该也明白的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今雅正脸色都要青了。
城西那块地是银运多年前投下来的,就算跟信诚国际的合作能成,他也只能拿到不到60%的股权,如今江凛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30%,三家一分摊,他得到的利益将会大大减少。
可他不能错过江家承诺过的好处——帮他解决之前沉积工程的烂尾问题。
所谓生意,都是一环扣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烂尾问题没有解决,他的资金无法回笼,那么他跟信诚国际的合作就无从谈起,甚至现在公司的运转也会陷入困境。只是他以前觉得江家的支持可以用女儿的婚事来换,然而现在江凛却给了他另一个选择,不结婚可以,那就让他直接注资城西的项目,也分一杯羹。
不对,不止一杯,他简直是要把大头给占掉。
城西项目是银运近几年最重要的项目,办好了可是上亿的利润,而且有长期战略意义,就算江凛的加入会让计划更加如鱼得水,他也舍不得就这样把利益让出。
他恼怒地瞪了今桐一眼,觉得要不是因为她的任性,一切水到渠成,自己根本不用置身于两难的困境之中。
然后对江凛说:“能促成婚约当然是最好的,我想还是做亲家更能巩固合作。”
言下之意,还是更倾向于用今桐的婚姻来换取利益。
江凛嘴唇微勾,不置可否。
今桐顿觉不悦,再一次对父亲感到失望。这桩婚事到了这个地步,她就算嫁过去也是肉眼可见的不会幸福,而且江凛明明都愿意松口了,今雅正却还要坚持,真是让人寒心。
今语就算再不懂生意的事,听下来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她惊讶于今雅正的无情,原来昔日再宠爱今桐,再利益面前也不值一提;同时她也觉得江凛可怕,谈判间运筹帷幄的同时也把利已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这段商业联姻在今语看来,简直商业化到了极点。
她不喜欢这种暗流涌动、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锱铢必较的场合。
想着想着,喉咙里泛起酸意,竟然有点想吐。
她脸色发白,急忙站起身,强忍不适地说了句“我去一下洗手间”,然后不顾大家的反应和目光,近乎小跑地走了出去。
今语的行为虽然突兀,但在场的人心思各异,根本没空花太多心思在她的身上,所以倒没人在意。
只有在一开始就有特别关注她的江凛,在看到她的反应后,脸色沉了下来,回想起加班那一晚在门岗旁看到她吐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刚刚还在运筹帷幄的他,心里顿时起了异样,也觉得烦躁。
今雅正以为江凛脸色突变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话,正要开口再说,却看到江凛已经不耐地把面前的物件拨开。
“刚我也说了可以再等等,伯父也可以听听别人的意见,不用那么快给我答复。当然,我可以不急,但我希望伯父也别拖太久。”江凛明明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在场听到的人,无不感觉到了其中的压力。
江凛不卑不亢,且不知不觉中就占据了主动权,江家父母对他十分满意,心想这个儿子果然从来不会让他们失望。
今家出尔反尔在先,江凛给出的选择就像拿着刀子在温柔地问对手‘你想让我割掉哪块肉’,对今雅正这样的人来说,最是诛心。
江明哲哼哧着还不满地补充了一句:“能继续合作当然好,否则今家这样落江家的脸,不仅这次合作会告吹,我想在其他地方江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话里竟是隐隐有了威胁的意思。
今雅正听了也有点生气,虽然今家如今比不上江家,但平日里谁见了他不是礼遇有加的,就算今天的事是今家不地道在先,但江家这样子也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不给人留情面。
他下颌紧绷,语气也变得比之前坚硬:“我已经说了会好好解决,就一定会办到,明哲你不需要有其他不必要的担心。”
江凛看他这样子,哂笑道:“承你贵言。我看今晚这顿饭就到此为止吧。”他看了眼今桐,意有所指地说,“我很期待双赢的合作。”
今天的事发展成这样,今桐正一肚子气没地儿发,哪里还能保持平日的体面对他虚与委蛇,她别过脸,躲开了江凛的视线。
江凛却不怎么在意,低头敛目,指尖再次敲打着扶手,长睫覆盖着眼睑,让人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什么?
包房里剑拔弩张,另一边今语却在洗手间被折磨得够呛。
呕吐过后,喉间仍然充满不适感,身体也发虚没什么力气。她手撑在洗手台前,仔细地擦干净嘴巴,因为怕影响妆容,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片刻后,她正了正神色,拿出口红对镜补妆,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提醒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等她再次回到包房,却发现房间里只剩下江家的人在。
她看向庄又夏,以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今雅正他们被气走了吧。
其实庄又夏今晚也不太高兴,毕竟闹得太不愉快,表哥那样的天之骄子,今家人竟然还想退婚,所以她十分看不惯今桐那德行。而且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明明是各取所需的事,今家那臭脸的样子却搞得像是江家欺人太甚似的。
但是吧,她虽然也很想迁怒今语,可面对着那张无辜的脸,她就是怒不起来。
她手一摊,无奈地对她说:“谈完了,他们刚走,让你回来后直接去停车场找他们。”
“……”看来今雅正真的被气到了,连等她的时间都不愿意忍受。
今语点头,发现一向对她慈爱的钟虹英现在脸上也冷冷的没有要跟她道别的意思,便提了东西,灰溜溜地想要离开。
她没有听完下半场,不知道谈得怎么样了,要是现场只有庄又夏在,她倒是可以问一下,只是现在……她是不好意思问的。只是知道这宴会的结束绝对不会是宾主尽欢就是了。
她才刚提起包包,就听到江凛说了句“我送你”。
庄又夏惊讶地瞪圆了眼,觉得哥哥怎么转性了,才刚怼完人家家人,现在又准备走什么怀柔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