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炼金术炼成了纯白骸骨。
数百万座人造骸骨之山连在了一起,延绵起伏不绝万里,在利维坦热泪盈眶(胸闷气短)的注目下,刺穿了无数空间封锁,一直连绵到深巢最底部。
那么洁白!那么壮观!那么让龙肃然起敬!那么想让龙将之载入史册——如果消耗的不是它们的财宝山的话。
骸骨山的尽头,正是被捅出来的那个时空豁口。
这一切、这一切……究竟是……
利维坦族长已经口吐白沫昏倒了。
没有人可以算计龙族。
没有人算计过龙族。
没有!没有!
先前探路的龙族急忙之中并没有看到这个刁钻的方向,现在一看,好家伙,被祭炼出的人造龙骨非常尽职尽责地吸引着黑暗物质,并努力地抵抗着。
但利维坦至死都不肯承认这座骸骨山确实为它们防住了第一波虚空的冲击。
如果没有这波防御,以虚空的汹涌之势,怕是睡在底层的老龙当场就嗝屁了。
“走吧。”
“莫管吾,吾不走!”
“让吾杀了他!汝等莫拦路!吾要去杀了那个人类!”
“吾宁愿死在这里!吾的黄金啊……吾的宝贝啊……”
哭哭嚷嚷的龙族们,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接受眼前的现实,最后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卷着铺盖(只剩铺盖了)往东方星域飞去——“此仇此恨不报!老夫下辈子就投胎做一只皮皮虾!”
——
林雨行当然想过会有多少利维坦在这一天发誓要把他大卸八块。
所幸这里是无名岛,谁也找不过来。
龙族的怒火……就让王会长去承担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因此牵动嘴角的伤口,又痛的把笑给憋了回去。
这是无名岛的审判大厅。
他被徐豌豆上了两轮刑,然后钉在审判十字架上。
无名岛以三大酷刑镇岛,除厄圣盐他已经感受过了,说实话,很疼,也不疼,类似低配版的神月巫女的「降灵术」——雪花一样特制的圣盐,抹在危险奇术师的伤口上,一切治疗药物都会失效,除了发明者自己,恐怕没人拿得出解药。
也许本来就没有解药,因为无名岛自古就是个有来无回之地。
林雨行是个疼惯了的人,虚空侵蚀的痛楚他忍受了这么多年,人类的行刑手段放在他这里,就跟小孩子玩泥巴一样。
徐豌豆见他皮开肉绽都无动于衷,就把无名岛的另外两大酷刑一起上给了他。
十三把无名银剑钉穿了他的左右锁骨、肋骨、手心、腿根、膝盖、脚裸。
最后一把钉在心脏偏左一寸,徐豌豆不会要他的命,还要留着他的命去和华奇协讨价还价,但徐豌豆做梦都想折磨他泄恨,十三把剑,把把垂直,卡进骨头,满身圣盐让伤口鲜血直流,无法愈合,而银剑配合审判十字,会数十倍放大承受者的痛苦,寻常奇术师被抓进这里,几乎没有能承受第二把、第三把剑的。
林雨行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了,翻红的血肉里夹着无数被粗暴钉穿的碎骨,他像个没有触觉的破布娃娃一样承受了一整场的审判,他全程都没吭一声,但这情景依然大大满足了徐豌豆的施虐欲,即使徐豌豆几次掐起他的下巴,只看到一抹无比讥诮的微笑挂在那人嘴角,仿佛——他才是审判者。
在这里工作了不少时间的神月弦三郎站在徐豌豆的下首,恨恨地说道:“这家伙真是个硬骨头,换成别人早就哭爹喊娘求饶了。”
审判大厅弥漫着陈年累月的恶臭,地毯、脚下、审判大十字的周围,无处不是累累白骨,以及覆盖了不知多少层的黑色血迹,像铁锈一样在这处无人可知的光阴里,斑驳地叫喊,无声地落幕。
浓重的悲哀充斥在空气里,甚至盖过了满目的白骨与臭气。
徐豌豆捏着鼻子出去了:“我去给华奇协打个电话,好好问候一下祖父大人,啊哈哈哈,对了,这里的信号没问题吧?”
“单向信号。”神月弦三郎汇报道,“放心绝对不会被追踪。”
说着,神月弦三郎赶紧跟上,他更不想在这里多呆,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工作,别人都以为是享福,只有他知道每夜里被噩梦缠身是什么滋味——从无名岛成立之初开始,无数违抗当局的奇术师被抓来这里,折磨至死,他们的冤魂——神月弦三郎开神社骗钱的时候从来不相信这玩意,他只会用迷信去哄骗信徒说你们家里有冤魂给我捐款我就帮你消灾——可是被派来无名之后,在日日夜夜的噩梦折磨下,他开始变得比谁都迷信。
死在这里的冤魂,他们总有一天会要他的命!
神月弦三郎对此坚信不疑,他每一个清晨在惊魂未定中醒来,看到日光的一瞬间,都有一种荣获新生之感,可每一次入夜,他又会被拖去噩梦的地狱里受尽折磨。
在梦中,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战犯,到无数被灭族的奇术世家的老老小小,他们每一个都手持银剑,要把神月弦三郎的大光头钉穿在审判架上。
仿佛他们才是审判者!
神月弦三郎的精神越来越衰弱,很快就分不清日夜与晨昏,后来,在反复的自我迷信挣扎里,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会让他吓得尿湿裤子。
如果不是徐豌豆突然接管无名岛,还抓了个大人物回来,神月弦三郎摇摇欲坠的精神已经耗到极限,很可能就在这几天里面找根绳子就把自己吊死了。
死了,才是解脱。
审判大厅一角沉甸甸的那个巨大金属球每次都对他这么说。
当然,金属球是不会说话的,这是神月弦三郎每次经过时,看到球面倒映出自己扭曲如鬼的脸容时的心中所想。
金属球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被解无常放进无名的存在。
神月弦三郎还以为这个球也是某种酷刑之一,但从未见解无常动用过。
甚至,解无常只会把酷刑动用在球的身上。
说,这就是一个人,弦三郎你的工作任务就是想办法找出能「审判」他的方法。
神月弦三郎觉得大领导可能有点老年痴呆,这不是——一个球吗?!
一个没有血肉,没有思想,连四肢五官都没有,口不能言,脚不能动,哦,它连脚都没有,它就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圆滚滚的不知什么金属铸成的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大概是某艘沉船里捞回来的地球仪一样的——球。
“审判一个球?!”
神月弦三郎心中震惊,他初来乍到的时候精神还不错,虽然不敢质疑,但他相信不是自己有毛病,绝对是解无常有毛病,全世界那么多奇术师不去抓,抓一个球回来——据说还耗尽了几百亿美金,请了全美的科学家去研究破解这个球的办法——就为了——让球开口说话。
似乎只要把球逼得开口,解无常就能实现一项无比伟大的计划。
这种顶级的机密当然是不会让神月弦三郎知道的,解无常交代他的工作内容就是照料球的饮食起居(神月弦三郎再次确信大领导应该回去吃点核桃补补脑)、以及想办法让球开口。
无名岛内所有酷刑都用过了,对这个球毫无作用,连一丝刮痕都搞不出来,也不知是什么金属做的,硬的不行,只能用软的,解无常没那么多时间和耐心陪一个球玩,于是就把这项重要任务交给了神月弦三郎。
神月弦三郎领命之后,每天消耗十个小时逗留在审判大厅与白骨黑血为伴,在恐怖又恶臭的空气里,试图与一个直径接近两米的无机质金属巨球对话……
球怎么可能说话呢!
神月弦三郎从未获得来自球的任何反馈,倒是在金属外壳上照出自己的扭曲面孔时,让他越来越不敢多看两眼。
时间长了,他就开始怀疑人生。
球不说话,而他幻听幻觉的,又觉得这里有很多很多东西都在说话,那些死去的受刑者,那些扎根在每一层血锈里的魂灵,那些从地毯缝里随便一抠就能抠出让人闻之欲吐的腐烂血肉的梦境……
除了解无常偶尔过来巡查,整个无名岛就神月弦三郎一个狱头,关在地牢里的都是被折磨疯了的废人,很多人的整张脸皮都被剥了下来,赤淋淋的一脸烂肉,神月弦三郎拿着名册都认不出他们谁是谁,更无法和他们对话。
偶尔问到几个意识尚清的人,他们都见过球,在审判大厅里受过刑的人,每一个都见过球。
这个球,几乎算是在无名岛成立之初就存在了,如果它真的是人,那它就是无名岛里年岁最长、也最让解无常无可奈何的头号罪犯。
球是谁?
不……我是谁?
神月弦三郎走马上任不到一年,就已经被自己的噩梦和幻觉给逼疯了。
就如同他现在离开审判大厅时回头看到的最后一眼——
受尽极刑都没有施舍一个眼神给他们的林雨行,他抬起了他苍白冰冷的下颚,在模糊的光线里,神月弦三郎看到他湿漉漉的长刘海浸满了自前额伤口淌下的血,而刘海后的那双杏眼,从微曦的光阴里,他微微睁着、凝视着审判大厅的上空。
烛光遍布却仍然昏暗阴森的穹顶上,装饰着一颗眼珠子。
神月弦三郎在噩梦里无数次见过这颗眼珠子从中裂开,张开血盆大口,从头顶坠下、把他吞进腹中,神月弦三郎平时都不敢多看一眼,慌,瘆得慌,瘆得太慌了。
他不知道这是谁的眼珠,他问过解无常,解无常只付以冷笑。
神月弦三郎十分害怕,因为林雨行正在直勾勾地与那颗眼珠对望。
还露出了一个恶劣的微笑。
“你说呀,他会不会还能看见,看见我终与他相见的此刻?”
神月弦三郎不知道林雨行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憧憧幽暗光影里的某个谁。
跟不知道,「你」、「我」、「他」又说的是谁。
林雨行又问道——“现在几点了?”
无名岛没有挂钟,没有计时,被抓进来的人个个生不如死,时间对于这里的囚犯来说,毫无意义。
但神月弦三郎听到问话,就鬼使神差地低头看了看手表。
他也不是想告诉林雨行时间,他就是那么下意识地一看,却在抬头时,看到了一滴清泪——神月弦三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闪着微光的泪水从林雨行的眼角轻轻滚落。
他在问时间,但问的不是神月弦三郎。
问的是球。
他在看球。
他在哭。
他还在和球……对话?
紧接着神月弦三郎就听到一个十分搞笑、但他此时显然笑不出来的、就像人类模仿计算器一样的机械音在审判大厅空荡阴冷的空气里突兀响起——
【现在时间是新历月8号下午13:48:22】
“谢谢。”
【不客气。】
林雨行沉默了一会,又叹道:“如果我看到贤人变成这个样子,我情愿他死了。”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么你有闹钟功能吗?或者、计时器……也行?”
【请输入倒计时长。】
林雨行低头想了想:“10秒吧。”
【哔——计时程序启动——10——9——8——】
“啊啊,垃圾贤人怎么还不来接我,我好痛啊,你搞成这样你不痛的吗?”
【我已经-7-没有-6-人类-5-的感-4-觉了-3——】
——
这个场面让神月弦三郎毛骨悚然,没错,不是终于看到球「开口说话」的惊喜,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球——无名岛最大钉子户——林雨行——sabit头号通缉犯——这两个东西——他们在——毫无交流障碍地——对话!!
然而神月弦三郎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也没脑容量去思考林雨行就像随口提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提出的10秒倒计时。
无机质的巨型金属球已经漠然报出了最后两秒的计时。
【2】
【1】
轰隆——
仿佛这才是关于死亡的真正审判,就像一场突如而来的十二级地震,整个无名岛不知在空间跳跃的时候撞上了什么,审判大厅爆发出剧烈的地动山摇,神月弦三郎直接一个跟头没站稳,头晕眼花地摔倒在一堆骸骨架上,正巧迎接他后脑勺的就是半截锐利的白骨,汩汩鲜血顿时欢快地从大光头的窟窿里奔流出来。
他慌忙地想从储物空间里掏出治疗药物解救自己,可是他不当住持之后,没了收入来源,无名岛给的工资又低,他太穷了,他的储物戒指不是物理结构,是法术,是徐豌豆不用了淘汰给他的,在降灵之夜,他什么都掏不出来,没多久他枯瘦的手臂就无力地垂落于地,脑后的鲜血给漆黑的地毯染上了一层新鲜的红色,而他的嘴巴还咧着一个古怪的弧度,好像他终于高兴地和噩梦里的鬼魂们拥抱在了一起。
林雨行也受了不小的冲击,他人被钉在十字架上,银剑和基座都非常牢固,审判大厅也是纯念金打造,平时能防御任何奇术师的攻打,对于利用量子黑洞进行高频空间跳跃的抗震能力更是一流,但在这波巨大的冲击之下,仿佛所有的防御——包括构筑防御体系的物理程式本身——都失效了。
不少银剑都被震得脱落下来,林雨行没几两肉的身体顺势掉在了地上。
仍在体内的剑刃与肌骨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让他终于忍不住惨叫一声,却也只能蜷伏在地,嘴里骂骂咧咧地骂着垃圾贤人怎么还不来接他。
机关算尽撑到这里,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他会来的,你再坚持一下。】
“垃圾贤人。”
【垃圾是你的爱人吗?】
“他不是垃圾,他是垃圾贤人。”
【好的,垃圾是你的爱人吗?】
“是我老婆。”
【哦?我还以为你们师门一脉相承都是……】
“你闭嘴啊!”
【你哭了。】
“老子没有。”
大概是想安慰这个哭鼻子小孩——对于球的年龄来说,林雨行就是个小朋友,球自己——没错,如果神月弦三郎死不瞑目的角度对着这里,那他一定会震惊得原地复活——二米高的金属巨球自己从审判大厅的角落里滚动了出来。
球不但说话了!它、它还会动!
因为球的体重震撼,四壁的蜡烛都开始晃动,随着球的滚动,它身上大片大片的生锈都随之脱落,原来那不是球金属本身的生锈,而是在无名岛的漫长岁月里,每一个被行刑的人飞溅上去的血肉。
球一直滚到林雨行面前,球身上的锈迹已经剥落得七七八八,露出了它光洁美丽的镜面躯体。
这是一个,由现世资料从未记载的任何一种金属构成的球。
解无常用尽手段也折磨不到它,自然也就无法逼它开口,因为这种金属,连虚空都可以抵御。
林雨行看着它。
看着镜面反射出自己的倒影。
或许是想逗他开心,球自己弹跳了起来,可是忘了自己有多重,这一蹦,引发了地面再一次的震动,林雨行痛得一口闷血吐了出来,在他破口大骂之前,球赶紧收起了它的机械幽默。
这个小朋友,好像有点难哄。
球回顾自己一生,它见过太多太多「小朋友」,在林雨行之前,印象最深的小朋友,是在英伦乡下的一家奇怪作坊里,邂逅的一位名叫莱茵哈德的青年。
青年作为英伦大陆的万千法师学徒中的一个,没有什么天分,大学考试也失败了,他回到乡下卖起了小玩具,他的店里摆满了小朋友最喜欢的热闹——没错,热闹,那个时候球还不是球,它还有人的身体,它能充分感受到莱茵哈德发自内心的快乐。
在尚未拥有炼金术这个概念的年代,莱茵哈德凭着自己对物理学与化学的钻研,结合他学徒水平的法术,他捣鼓出了会说话的相机,会飞的扫帚,会唱歌的玫瑰。
球很喜欢这个「小朋友」,就把一卷关于炼金术的概念书交给了他。
那是球自己写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小朋友有没有成为炼金大师。
也不知道英伦大陆现在又换谁当了女王,那些灰白监视塔还在吗?那些壁炉网络还是那么难用吗?那些主教们如今信奉的又是哪个上帝的教义?
也不知道……他还好吗?
球想了想,它其实很长时间都没有想起过他的爱人了,眼前的小朋友都有爱人,而他的爱人却固执地去了一个他无法相随的地方。
那是他们相伴以来,第一次分别,不过球没有多么伤心,因为它希望爱人能够快乐,希望他得偿所愿,现在也过的很好。
想起这个,球就特别想喝酒。
它记得从前和爱人世界旅行的时候,它格外流连乡下每一间小酒馆,爱人亲昵地唤他小酒鬼,它乐颠乐颠地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喜欢喝酒,和我喜欢你,都没有什么不对啊。
【喜欢使我快乐,正如机械使我永恒。】
【只有永恒的生命,才能赋予我永远爱他的一生。】
球转了个圈,又转回林雨行面前,用它独有的搞笑机械音说道:“有没有酒,我突然想喝酒。”
林雨行嫌弃道:“你怎么喝?”
话音未落,他就听到球的内部响起一声清晰的机关活扣之音,吧嗒!球竟然自己打开了顶上的脑壳——那明明看上去没有丝毫缝隙的极为完美的浑然一体球形外壳的13——
【这里!灌进这里就行!给我闻闻酒的味道我就满足了!】
“需要我提醒你这是哪里吗?”林雨行冷漠道,“我有,也取不出来。”
【那等你回去请我喝酒。】
“你有点烦。”
【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
林雨行的沉默还没结束,球就自说自话地哔哔了起来,这座世上最恐怖的监狱里,突然就升起了一种荒诞又欢乐的氛围。
球说的话还挺正经。
【这就是镜元素,也是镜金属,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吧,这是只存在于梦世界的东西。】
【我和爱人找到了它,严格来说,它的发现年代比念元素早得多,但数量实在稀少,不堪泛用。】
【我给他铸了一身镜金铠甲之后,就只剩这么些了。】
【为了陪伴他永恒的生命,我从1748年就开始用镜金属制造器官,替换我自己的血肉之躯,以此换取不会生锈的永恒。】
【可惜功亏一篑……最后缺少了心脏部分的材料,我没能获得真正的机械永恒。】
【嘿,你们的小说里,是不是还有个词叫做机械飞升?】
说着,球特意滚了个角度,让林雨行看到它脑壳盖子里面那一颗——仍在噗通噗通跳动的、仿佛收到任何攻击都会立刻死亡的、无比脆弱又无比新鲜的——人类心脏。
林雨行冷冷地收回视线:“你不给他做那身铠甲,你就完美了。”
【我更希望他如愿以偿,其余的,我不在乎。】
“你真可怜。”
【爱,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林雨行哼了一声,不再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