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黎思。
黎思一身胡乱搭配的衣服,墨绿色的外套,红色的高领毛衣,底下穿着收口的黑色长裤,素面朝天,皱纹和老年斑不加掩饰地浮在脸上。即使她曾经是个有许多追求者的美人。
而楚雯呢,白色的长款羽绒服,笔直的筒裤,化着淡妆,梳着低马尾。
明明年纪相当,却似差了十岁。
许哲文扫过黎思的背影,没认出是谁。
许思雯的脸色则煞白,曲腿站起身问:“爸,你怎么找来的?”
金望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的反应:“爸问我的,我就说了。”
黎曼青低头哼笑了一声,金望没什么情商,一根肠子通到底。但他也不知道那点爱恨情仇的狗血事,他一直以为许哲文和黎思当年是和平分手,许思雯也营造着父母关系尚可的假象。
许哲文这样自私透顶的人眼里,除了目标物什么都看不到。他牵着楚雯的手径直走向许思雯,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厉声问:
“让你和我们去雯雯家吃饭,你怎么突然失踪?电话也不接。”
黎曼青扶着桌边,翘起椅子晃悠。
以前打骂,现在独自养了十多年,对许思雯还是这付态度。光是看着他那张脸,就叫人怀疑他是否会随时劈下一掌。
黎曼青望着楚雯,心想,她不害怕吗?
“我……”
黎思嗖一下推开椅子,转过身瞪许哲文:“女儿陪妈妈吃顿饭怎么了?”
她这才看到许哲文边上的女人,凶悍的脸一下呆滞住。她捏着自己的衣角,咬住了下唇。
黎曼青望向黎思。
黎思在自卑。
许哲文斜斜地侧视过来,视线在黎思脸上扫了扫,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
楚雯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咕哝了一句:“哲文。”
尔后黎曼青就见这油腻的中年男人舒展了眉头,对她温柔言语,与前一秒仿佛人格分裂。
楚雯红着脸伸出手放在黎思面前,颇为礼貌地说:“你好,我是哲文现在的女朋友楚雯,楚楚的楚,雯是和思雯一样的。”
黎思一怔。
思雯思雯,思念楚雯吗?这世上真的会有这种巧合吗?
她低下头盯着那只保养得很好的手,和自己粗短还遍布皱纹的手天差地别。
虽然她对许哲文的幻想早就不复存在。但是这个事实还是太过残酷。
从一开始,从生大女儿开始,他心里就一直是别的女人。那她算什么?解决生理需求的女人,还是完成家里传宗接代任务的工具人?
“阿姨,”黎曼青坐在一侧缓缓开口,“我们和你很熟吗?”
楚雯脸色一僵。
大概过了半个世纪,许哲文才认出黎曼青,这个十几年未见的女儿。
“你妈就是这样教你对大人说话的?!”
一双眼里蹦出来的火花已经朝着黎思去了,仿佛离婚后他还是主宰她的人一般,永远都在歇斯底里地责怪黎思。
黎曼青摊开手问:“我怎么了?她和你年纪相当,我不叫一句阿姨,难不成还叫姐姐?”
她露出从未有过的嬉皮笑脸问:“阿姨,你知道许思雯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啊?”
楚雯答不上来。
黎曼青戳穿她:“是不是很感动?”
她难得露出这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干涩的眼睛睁得溜圆看楚雯,又剜一眼许哲文。
“我这么和你说吧,你应该也听过出轨和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这句话。而这个人渣,出轨家暴两样都占齐了。你要是想找他当第二春,可得想想清楚了。即使你现在还是他的朱砂痣,保不齐领了那张证后就成了那蚊子血。妻子生下的女儿名字却在思念别的女人,荒唐吗?他做得出来。这种男人你敢要吗?他要真爱你爱得死去活来,非你不可,就不该欺骗别的女人。”
黎曼青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穿起羽绒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黎思对许哲文已经没有感情了。否则,这个场面对她来说将是天塌。
到头来,黎曼青还是很怨许思雯,为什么选择一个家暴她们母女的人。即使那是她小时候最爱的姐姐。
而这场闹剧全程,许思雯一家说不出一个字。她夹在中间,不想和父亲撕破脸,也想和母亲重归于好。她受着许哲文的掌控,就像从前黎思和黎曼青一样,只是她们已经逃出来了,许思雯还在里面找出口。
“先走了,剩菜你们一家人慢慢吃,许哲文阔老板应该会请这顿吧,钱我就不付了。”黎曼青帮黎思穿了外套,冷冷说,“毕竟吃进去这么点,回家还得倒吐出很多。”
“许曼青!”许哲文咬牙切齿道,抓着楚雯的手也逐渐松开,又凶狠地盯着黎思吼了一句,数落、命令。
黎曼青一步跨上前,仰着脖子狠狠地瞪着许哲文道:“请这位为人师表的教授记住一点,妻子不是丈夫的所有物,前妻更不是!孩子也不是父亲的所有物!你没有资格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
退后一步,“还有,我姓黎。早八百年前就改了,许曼青是谁我不认识。”
黎曼青拽着黎思的手横冲直撞地往外走,走进外面飘着雨雪的天里。
大堂里的人仿佛看了一场热闹的戏,嘈杂声中隐藏着他们对这一家的唏嘘声。
黎曼青站在路口攥着手机,呼出一团白气,看着白茫茫的雪想起一个人,给他发去了一条微信。
青阶:「今天晚点回,别等。」
慢条斯理地打开车内暖气,黎曼青笑着问黎思:“妈你平时不是口条很顺嘛,怎么今天一句帅气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缓解黎思受到的冲击。
“平时不是总说在遇到这人渣,要好好骂他一顿的嘛,表现不合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