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司辰微微眯起了双眼戏谑地回看她:“你这发言很危险,很不社会主义啊。”
他的眸光好似发着令人忍不住会心生警惕的亮光,慕司辰看起来好像是在打趣她,苏然却莫名就感觉那目光即将要看进她心里去。
苏然坚持了几秒钟后还是败下阵来,有些仓促地转过头继续向前走,踏下了最后一级楼梯:“是吗?随便吧。——怎么,慕老师是要去季局那儿给我穿小鞋吗?”
慕司辰浅浅地扯了扯嘴角:“那倒不会。”
两人一齐走出了大厅,走到了灯光与夜色交接的地方。就在苏然以为话题就要到此结束时,慕司辰又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你真的就只是说说而已——只会打嘴炮的‘影后漆然’~”
苏然站住了。
“哪怕你前一秒钟还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当警察哪哪都不好,可是下一秒看见了犯罪分子,你还是会第一个拼命冲上去;遇到受害人求助,你也还是会在唠叨麻烦的同时,在背地里竭心尽力地帮忙。其实说到底,你就是个表面臭着脸,实际上豆腐心肠的家伙罢了。”慕司辰双手插着口袋,嘴角残留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苏然微微一怔,可只不过片刻,她又粲然一笑抬起了头,用力撞上了慕司辰的目光:“——那你呢?慕司辰。”
她的嘴角不带笑意,让此刻正好踏过边界线走进夜色的慕司辰看得分明:“那你呢,你来市局又是为了什么?一个刑侦专家为什么会出现在接应艾家宇的小木屋里,你放低身段蓄意接近我是不是就是想要降低我对你的怀疑,便利你自己的目的?”
苏然的目光越来越冷。她兴许是会被浓绿青葱的高山所吸引,可苏然不是愚公,也不会是愚公。
背光使慕司辰的一切表情都模糊了许多,令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后堪堪冷静下来的苏然感觉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那个雨夜的小木屋,那双漆黑深邃的双眸里透着的是不加任何掩饰的浓厚杀气。
——可是那好像只是幻觉而已,因为此刻慕司辰的眼睛里其实没有任何不合他常态的情绪,他只是在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思考什么搪塞她的借口。
足足过了好几个浅呼吸的时间,慕司辰才姗姗开口:“……我会去接应艾家宇的小木屋,是因为接到了以前认识的一个线人的密报,所以我以为你和那个先进屋的男人都是艾家宇的亲信,那时候才不小心伤到你了。”
这话说的就很巧妙,一句话下来好像两次行动的目的动机都交代了,还暗戳戳地表达了歉意,似乎确实是回答了她的质问。
可是妙就妙在线人是谁?密报内容是谁?为什么一个刑侦专家敢只身前往大毒枭的接应地?为什么能快速知道这么大秘密的线人会把消息传给一个刑侦专家?为什么他会知道进来的是艾家宇的亲信?——苏然和老八可从来没有自信说自己都披上资格成为人人眼中当之无愧的“艾家宇亲信”的身份。
——而这些,慕司辰一个“以前”一个“密报”就堵死了苏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所有问话,因为这直接就涉及到了慕司辰作为刑侦专家之前可能接触过的大案子,然而这些东西只要慕司辰不主动说,苏然可能是没有立场与资格去过问的。
这一切从慕司辰是“季局特意聘请来的”这一前提敲下的时候,苏然就该意识到的。她对此毫无办法,也必须只能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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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两人之间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到苏然耳畔只能存在远处隐隐传来的嘈杂车流声与人声。
可她也好似什么都听不见,因为她脑海里只剩下了慕司辰的声音。
他就在她彻底失去探索希望的那一刻继续缓缓开了口:“……但我确实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来到你们这里的。”
慕司辰的目光不加闪躲地正视着前方,这也是苏然第一次在他的表情上捕捉到完全没有任何粉饰与掩藏的情绪。
“我是个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小孩,而抚养我长大的养父母——一对正直、善良的警察局长和大学教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我不在国内的时候离开我了,到现在这个案子都没有回音……”
慕司辰自嘲地笑了笑:“我要是不回来,还有谁能替他们洗清冤屈呢?”
……好像在夜晚,人们更容易卸下所有保护自己的盔甲和伪装。
苏然的心脏好像被虫子轻轻啄了一下,不痛不痒却感觉强烈,好像她生来就是见不得他难过似的。
“那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距离二·二五案已经过去十年有余了,你现在回来调查这个案子是不是有点晚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