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牛兰兰对周轻轻的态度微微好了那么一些,送她出门时甚至还好心问了一句,“周记者,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不不,不用麻烦您了!”周轻轻将沉甸甸的包背在背上,慌忙摆手,“我自己走就行了,谢谢您。”
主要是她的下一站就是装修公司,真让牛兰兰跟着她过去,双方说不定又得吵起来。
这事儿本来就是因为双方私下调解不成,牛兰兰才想走的报社路子。
“也没什么麻烦的,我最近新买了一辆法x利,送你去地铁口也就几分钟的事儿。”牛兰兰有意无意地炫耀道。
周轻轻:“……真的不用了。”
离开牛家,来到装修公司,这边派来的是个笑容可掬的富态中年男人。
男人自称老刘,说话总带着三分笑意,刚一见面就给周轻轻递了瓶矿泉水,“周记者,辛苦你跑一趟了,先喝口水润润喉。”
做事体贴有礼的人,总是更能获得他人的好感。
“谢谢,不用了,”周轻轻笑了,虽然没有接受,但态度却比刚刚对这里的抵触要好上很多,“要是可以的话,咱们这就开始吧?”
“好。”老刘笑眯眯地将她引进公司的会客室,转身就拿出了一大摞资料,开门见山道:“周记者,这事儿是牛兰兰先联系你们的,她说的肯定更有利于自己,但您也得听我们讲讲是不是?”
“您说的对。”周轻轻点头,这一点是跟着秦歌这一个月以来,最让她深有体会的。
作为一个记者,绝不能偏听偏信,一定要将最真实的一面报道给大众。
“是这样的,牛女士去年确实找了我们家替她做装修。但她来这儿,一开口就卡死了50万,说是后期装修超了一分钱她都不会再花,但她想要的东西又全都是最好的。”
“我来给您算算,门窗她指定要佳丽的、瓷砖要岳家的、监控要恒跃的……家具里的床、桌椅、衣柜,这些全都是一线品牌。
我这么一说您就明白了吧?因为凡是‘最好’的,价格都不会差到哪儿去,这些东西加起来,预算就去了一大半。”
“光是我嘴上说您可能不信,您看这些,这是家装的价目表,官网上都能查得到,这些东西我们都给牛女士装进去了,半个子儿都没赚她的。”
周轻轻对着他提供的价目表拍了几张,眉头不自觉拧起,想起牛兰兰家的门,疑问道:“门窗这些东西,要是你们真的给她装最好的,那为什么她家卧室的门都关不上?”
“害,”老刘一一拍大腿,苦笑道:“最好的,谁又能说它一定是最合适的呢?那卧室的门我也去看过,佳丽牌子的门本来就不便宜,其他地方都要用钱,我们现在挑的这一款,已经是一系列里最合适的了,再想调整,价格起码得翻倍。
咱们做这行的,既得算着点手里的资金,还得满足客户的各种需求,有些方面难免会顾不上,您说是不是?”
周轻轻点点头,有些被他说动,又问道:“那卫生间漏水、隔音……”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刘打断,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刚刚和您说过吗?前面的预算刨去一半,剩下的只能摊着来,要说起来,这都是牛女士自己同意过的。”
“嗯?您的意思是牛女士早就知道?”周轻轻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可不是吗?”老刘中闪过一抹精光,道:“您想想,预算是固定的,她一分钱都不肯往上加,所以在施工前我们再三跟她确认了好几遍,是不是一定要用指定的品牌,是不是她说的那些全都要用最好的,当时都快把她问得不耐烦了,她都没改主意。”
周轻轻点点头,拿着录音笔,若有所思。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没那么麻烦,但凡她当时肯往上加个20万块钱,今天就没这事儿了。”
老刘又道:“她前面的都要最好的,剩下的东西预算不够,难不成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自己贴钱进去?牛女士那家境您也看到了,多这么点钱,对她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们这些给人干活的,只能小心计较,用最少的预算给她做到最好。”
这么说着,老刘又扯了扯自己洗的发黄白衬衫,哭丧着脸道:
“说实话,要不是我没钱,我真想自己贴钱给她装最好的,那么好的房子,只要肯多出点预算,肯定漂亮得跟仙境儿似的,哪跟现在一样……”
周轻轻一向见不得别人难过,看到老刘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中情感的天平霎时向他倾斜,思路逐渐被带偏,柔声道:
“您说的也对,快别难过了。”
老刘垂着头,见这招有用,目光闪了闪,哀哀道:“周记者,你是不知道,我们公司在这行已经做了有十几年了,那可是业界出了名的良心公司!但凡在我们家做装修的就没有一个不夸的。”
“您再看看我,四五十岁的年纪了,上有老下有小,手底下还有上百号人张着嘴等吃饭。要是牛女士在您这说了什么诋毁我们的话,您再跟着在报上说点什么,到时候咱们公司的口碑被搞坏了,说不定我们这一批人都得失业。”
“我们这群粗人吃的穿的差点没关系,就是担心苦了孩子和老人。”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说着说着,老刘心头倒真涌起一阵无力感,“像我这个年龄的人,除了咱们公司,别家的人都是不会要的。”
周轻轻被他说的心底酸酸的,安慰道:“不会的,您别想那么多。”
“不是我想的多。”老刘重重地擦了擦眼睛,眼周便红彤彤一片,声音低沉道:“咱们做老实生意的,真是最怕遇到这种难缠的客户。吃力不讨好不说,屋子里但凡有点不如意,她们就恨不得把我们这块办公室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