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希回到天界已经一个星期了。

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米盖，说：经过他的判断，寒天并不是需要被审问的恶魔,没有必要带他来天界。

米盖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乔希,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资历,是不够资格独自做出这种判断的。”

乔希点了点头，把录下了影像的通讯器给了米盖：“我知道，所以，请你看完这段影像后,交给元老们，请他们做判断。”

米盖握着通讯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即使你的判断是对的，你也违背了《守则》。按照规定,你会丧失前往人间界的资格。”

乔希垂下了头，声音低低的：“我知道。”

他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只要他独自回到天界,他就再也不能去人间界，再也不能见到寒天了。

不过，没关系。

即便如此,也比把寒天抓来接受审问要好的多。

米盖叹了口气,按下了通讯器。

等米盖看完之后,乔希眼巴巴地望着米盖，说：“你看，他已经立下誓言,绝不会再伤害人类。因此，真的没有必要再审问他。”

米盖关上通信器，错愕地看着他，道：“乔希，那可是恶魔！你连恶魔的誓言也相信？”

乔希辩解说：“不，不只是誓言，而更像是个契约。”

米盖狐疑地说：“契约？你们立什么契约了……？你该不会，被那只大恶魔给骗了吧？”

乔希的脸一点点红了，小声说：“就是，呃，他会对我的话‘言听计从’的契约。”

米盖的脸色都变了，声音都高了起来：“这是什么契约？用什么技能发动的？！”

乔希原本什么都不想说，可他一被米盖高声吼，就紧张得开始冒汗，不由自主地就把真话给漏了出来：“以‘天使之吻’为基础，稍微加强了一些……”

也不是“稍微”加强，而是加强了很多。

“怎么个加强法？”米盖的脸已经全黑了。

“就……由碰额头，变成了碰嘴……然后……呃，碰其他部位……就，可以了……”乔希含含糊糊地说完了。

乔希的遮遮掩掩，并不妨碍米盖理解他的意思。

这金发青年的眼睛都红了，手紧紧攥成拳，咬牙切齿地说：“这无耻的恶魔！！你彻头彻尾地被骗了！！你听着，‘天使之吻’只能用来修复基本的损伤，根本不可能被加强成为一个契约技能！”

乔希的脸涨得通红，不服气地辩驳着：“可是！我亲自验证过的啊！”

米盖简直想要捶自己的太阳穴了。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怎么验证的？你找谁验证的？”

乔希挠了挠头，说：“他说，只有相互信任的人，使用这个技能才能发挥效果。从最开始，他亲了我以后，我和他的心情就都变得很好，不就证明技能生效了？同样，不也就可以推论出，他是信任我的？”

“既然他是信任我的，那，那，他之后说的话……应该，就是……真的？”乔希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越来越迷茫。

米盖扶着自己的额头，绝望地叹息着：“乔希，你听听你自己刚刚说的话……你的逻辑，都被你扔到镜像之湖里去喂鱼了吗？！你所谓的验证，全都是建立在这个恶魔的一句话上面，而且还是个循环论证！你假设这个恶魔的话是真的，然后来验证这个恶魔没有骗你啊！乔希！”

乔希的头完全耷拉下来了。

他现在已经发现，米盖说的，是对的。

难道，寒天真的是在骗自己？……

那些关于画画的交谈，那脸上落寞的神色，还有那些亲密的拥抱，和甜蜜的碰触，都是，假的？

米盖看着乔希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不忍心再说什么，只道：“你在宿舍好好休息吧。我去找元老。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你的。”

说完，米盖就拿着通讯器走了。

乔希立在原地，心里竟然也不觉得愤怒，只是想着：寒天最后的誓言，会是真的吗？

只要这个誓言是真的……即使他骗了我，也就骗了我吧……

元老不是说过，天使要致力于让万物都回到“善”的轨道吗？

只要寒天能够答应不作恶，就算自己被骗了……就算自己被骗了……

可是！我那么喜欢你，你到底为什么要骗我啊！

乔希低下头，无穷无尽地委屈涌了上来，全都变成泪水往下落。

这之后，又过了好几天，米盖也没有来找他。

乔希很想主动去问一下，看看元老到底是什么意见，寒天最后的誓言有效吗。

但是，他又不敢。

他很害怕，最后元老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寒天确实在骗他，并且，最后那段誓言，毫无用处。

被这样的想法给煎熬着，他自己在宿舍实在是待不住了。

可他又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更害怕自己的同学们追问：乔希，你的第一个任务怎么样啦？

于是，就像幼年期常做的那样，他自己沿着小路，走到了镜像之湖。

湖水很蓝，和他梦里的一样蓝。

“原来是这个颜色啊，我还以为会很难画呢。”他刚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就听见了一个让他心尖一颤的声音。

他唰一下回过头，什么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