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瞥向他,问的问题却与此前的话无关:“你为什么这么……”
他一时难以找到一个精准的形容词,宋淡却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忠诚’于裴先生?”
谢知:“介于你对金钱的热爱,这个词不适合你。”
“……”宋淡不满地横他一眼,慢慢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扬了扬:“介意吗?”
谢知摇摇头。
宋淡点了支烟,眯着眼抽了一口,徐徐吐出的烟雾弥漫在空中,表情模糊起来:“都这么熟了,就说个烂俗的故事吧。从前有个家里穷苦的小孩儿,带着家里砸锅卖铁到处借来的学费去学校,路上被附近的小混混抢了,他想拼命时,来了个比小混混还混混的人,把他们揍了一顿,把学费抢了回来。”
他的表情淡淡的:“没有那笔学费,可能我连大学都考不上。你不是奇怪我怎么那么爱钱吗?穷怕了。”
顿了顿,宋淡熟练地弹弹烟灰,平时斯斯文文的人,抽起烟来像个斯文禽兽:“裴先生帮过很多人,记不得那些小恩小惠,但我记得,所以毕业后,听说他在招助理,就来了。”
谢知认真地想了会儿:“既然这样,那精神损失费和劳务费……”
宋淡碾灭烟头,翻脸无情:“免谈。”
两人安静下来,谢知靠在落地窗前,打量这个大得过分的办公室。
和裴孔雀相反,这个办公室的装潢简约得有点冷淡,整个办公室里,最华丽的大概就是电子办公台,上面架着几台电脑。
想象了下裴衔意在这里办公的场景,谢知很浅地笑了笑,转而问:“裴先生帮那些小明星的事,你也知道?”
宋淡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先生禁止我向你透露任何事,否则要扣工资。”
说完可能是觉得自己不太厚道,宋淡轻咳一声,稍作解释,“那时他知道你丝毫不会在意这些流言,因为你并不喜欢他,甚至还会因为他‘有情人’产生安全感,而且那些流言能够给予你一定的保护。”
前一段话灌进心口,酿出股说不出的酸涩,心脏被什么烫着了似的,微微一缩。谢知咀嚼了一番这句话,反问:“保护?”
“今天你也看到了,集团内部的党派斗争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纷争还很多。”宋淡的表情略微严肃,“裴先生站在高处,很多人在盯着他。他不能在那些人面前露出软肋,但你那时候状态不好,他又想保护你,又不能让那些人察觉到你,干脆就在流言出现时放任自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现实不是三流的霸道总裁小说,谁都有所顾虑,看起来越没心没肺的人,可能想得越多。
办公室内的灯没有打开,天色愈发深沉了,远处的光影时不时流窜进来,闪电般映亮落地窗前两人的脸,又眨眼消逝。
宋淡假装没看到谢知发红的眼圈,耳尖微动,转身浅浅鞠了鞠躬:“裴先生。”
谢知听到声音,没有回头,背对着裴衔意,一声不吭。
宋淡很识时务地离开办公室,与裴衔意擦肩而过时,好心地提醒:“建议您不要开灯。”
裴衔意的指尖在开灯键上游移一霎,收了回去,轻轻关上门。
室内黑魆魆的,谢知靠在办公桌边,侧身的线条清瘦美好,光影偶尔晃进,在他身上游走而过,像是沉浸在多年前的聚光灯下,转瞬又跌入深深的黑暗。
那背影看着……非常孤独。
裴衔意说不出的心慌,这样的谢知满身看似坚强的脆弱,仿佛回到了四年前,他犹豫着让司机开车跟了他一路,终于下定决心停在他面前,说出糟糕的借口,小心翼翼地带走他时,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还得装作游刃有余。
他快步走到他面前,又有些迟疑:“知知,怎么了?”
谢知缓缓抬起头,那张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表情茫然,眼底浮着层薄薄的泪光。
他看着裴衔意,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似风流浪荡的裴先生,竟用尽全力、又春风细雨般的,一直温柔地保护着他。
这份爱意,由旁人说出都如此深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