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耳尖,听到里面的钢琴声,又不太想下去了。
钢琴师的位置他很熟悉,他曾经是很多晚宴上最耀眼的那个,父母每每将他带出来,总要炫耀他在音乐上的天分,让他上去弹几首曲子。
现在下去,未免触景伤情。
谢知靠在窗台上,望着深黛色的天幕里嵌着的那轮圆月,又想起那次坠崖后看到的夜空。
正发着怔,眼前笼来片阴影,挡住了灯光与月色。裴衔意款款倾身,伸出只手,调皮地眨了眨左眼,又绅士又幼稚:“这位先生,我看你一个人很无聊,介不介意和我跳支舞?”
“这位先生,你搭讪的话很老套。”谢知并不想理会。
然而裴衔意耐心十足,手就伸在他面前,一动不动。谢知闭了闭眼,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扇上去,被顺势紧紧握住。
他略感好笑:“我看是你比较无聊。”
“嗯,那长官陪我玩吧。”
裴衔意的手搭到谢知腰侧,伴随着隐约传来的舞曲,在月色灯影里,无人的阳台上,两人缄默着踏出第一个舞步。
交际舞是暧昧的。
若即若离,你来我往,不见刀光剑影,隐嗅剑拔弩张。
裴衔意注视着谢知的眼睛,两人不知不觉间越靠越近。
微甜的酒气伴着香水的后调弥散在空气中,点燃了某种燥热的东西。谢知敏感地嗅到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本能地拉开了点距离,又被搂着腰按回来。
旋转的舞步里,他的眼睫颤了颤,抖碎落到眼睫上的光,嘴唇微动:“太近了。”
“近一点才好,”裴衔意搂紧他的腰,贴向自己,“太远的话,就看不到长官的眼睛了。”
舞步渐渐松散不成规矩,轻摇慢步,肢体相贴,在侧身转体的动作间摩擦碰撞。地上的两道影子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仿佛是在调情。
不知是气温还是体温在升高,有点喘不上气。
音乐悄悄地停了下来。
谢知呆怔着望了会儿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猝然醒神,放下手,提醒他:“结束了。”
“……”裴衔意搂着他的腰不放,过了会儿,才怅然若失地喃喃,“啊,结束了。”
再怎么不舍,曲终就该舞散。裴衔意慢慢放开他的腰,以指背拂开他微乱的额发,轻声道:“一支舞的时间原来这么短啊。”
谢知看着他乌黑柔软的头发,不自觉地捻了捻指尖。
想摸一摸面前这人的头。
手还没伸过去,纱帘后忽然传来阵刻意的咳嗽声,胶着的旖旎气氛瞬间被打破。
谢知缩回蠢蠢欲动的手指。
风水轮流转,这回是别人看热闹了。
在纱帘后不知站了多久的人掀开帘子,以手握拳抵着下唇,又干咳了几声:“找了你……你们俩半天,原来是躲这儿来幽会了。”
来人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神情倨傲,说话时扫了眼谢知,不耐地啧了下,这才望向裴衔意:“裴骚包,怎么领带歪歪扭扭的,一点都不像你了。”
——是裴衔意的那位发小,何方明。
如果刚才在宴厅里,面对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和商业伙伴算是高考,那现在裴衔意面对的就是国考了。
一起长大的发小和寻常交情的人可不同,彼此熟悉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