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看唐梦茹的眼睛,也没有力气参与聊天,尽量能将碗里的菜都吃完。唐风行劝我吃不下就不要吃了,但我深觉这般十分不礼貌,悉数吃完后,夸奖这个菜真好吃,有家里的味道。但我的胃早就开始翻腾起来。唐风行去洗碗的时候,我去到他的房间的独立卫生间,一进去就抻着马桶在吐,跟陌生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总让我想起以前待过的家庭饭桌,实在无法忍耐吞咽下去的油腻,鼻尖总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我尽量不漏出声音被听见,吐得眼冒金星。
外头有人在敲门,我连忙呼吸顺气,冲掉秽物,开了门。我用冰凉的水洗了个脸,发发胀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刚刚的药还没有消化多少,就被我吐出来了。唐风行扶住我,将我放到床上,抚摸我的额头,带着责怪的语气说:“明明知道会吐还要吃。”
我轻轻地用气音说:“不打紧,不吃我心里更难受,浪费你妈做的好菜,我尝不出来什么味道。”
“吃不进东西可怎么办啊,阿宁,这几天有酒席走不开。我明天带你去镇上打点葡萄糖吧,这样下去真的得低血糖晕倒。”
他给我盖上被子,我昏昏沉沉地用手指扯住他的衣角:“好累。”
“过完年我就带你回去,睡吧。”
被窝睡不热,冷得我缩成一团,半梦半醒间唐风行叫我,给我塞了个暖水袋,拿纸巾擦掉我在睡梦里流的眼泪。我说头疼,一直睡不着。他挤了进来,让我吃了半颗思诺思,小声地给我唱歌,抱着我暖烘烘胸膛暖烘烘的。也许是唐风行跟他爸妈说了我的精神不好,有人来看过我似的,但记忆里只有丛丛黑影摇晃,什么都听不清,沙哑得如同半导体收音机,令人惶恐不安。
我疲惫地一直待在房间,吃药,睡觉,吃药,再睡觉,像是一团死肉。开始还能吃下粥,但过了一晚我连食物都不想看到,吃下去也是瞬间就呕吐出来。
灵魂和肉体在分离,人住在一个玻璃罐子里,用拳头怎么敲,用头去顶,出不来,透不过气,与世界隔着一层玻璃。
唐风行总是有空就来房间里抱着我,而我没有什么反应,不愿让他瞧见这般的埋起脸来,思绪跟着温度下降结冰。
他离开一整天去帮手父母办酒席,阳光灿烂照到我的眼睛里,应该是个久违的好天气。我从厚重的被窝离开,推开那扇在飘窗之上的窗户,我无知无觉慢慢坐上了栏,去眺望光秃的树杈,云间的蓝天依旧的冰冷青白,青到发黑。我这才明白活人的太阳是照不到死人身上。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可我像是聋了一样,听不见风声,我就那样看着,看着群群大雁黑点慢慢移动,我也跟着缓缓向外挪动。
天最终由苍白到了黑沉,手上多了了几道手指掐出的血痕,我的腰被人一拉,整个人又落入被子上,久违温暖的手掌将我揪起来。
“陈舒宁,你在干什么!你坐在窗户上干什么?”唐风行揪着我的衣领。
我麻木没有感情地吐出来:“晒,太,阳。”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只要向前倾一点点,就要下去了。”
我僵硬地抱住他,呼吸他身上的暖气说:“太阳回来了,我不用坐那里了。”
唐风行有力地圈住我,来回蹭我的脸,手臂被勒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