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的身份,老夫可以证明。”
翻腾的鱼终被钉死在了岸上,颜有迁抽搐着嘴角,暗自咬紧了牙。
“太尉!”
在一片惊声中,姜瑜行了礼。江时卿仍在看他。那身污袍不曾换过,姜瑜只是理好了发冠,便失礼着匆匆入宫,但江时卿不会看不出他遭过折磨。
姜瑜说:“茹嫔之事,太后当年在宫中想必也有听闻,若觉得我等所言不够可信,臣恳请太后向诸位道明二十余年前宫中暗传的那段往事。”
往事指的正是江时卿的身世之谜,可这段往事因为牵涉太皇太后,难有人知晓,顶多可能会是宫人闲暇之余的谈资,可说得离奇了,就会变成风言风语,再传得广了,涉及的宫人多半会招致杀身之祸,也便无人再传,渐渐地,就变成了不常被人提起的隐秘往事。
在宫廷中逃不过谨言慎行,季冬不曾表明慈姑是因何事遭遇毒杀,正是怕话中顶撞到太皇太后,落人话柄。姜瑜把这种“难言之隐”推到了颜绎心那侧,正是因为她是太后,她不敢说便等同默认,但只要她说了,说出的话不论真假与否,都会被人当作真相。
可颜绎心也不确定什么是真相,她只回想着数十年在后宫这偏狭之地遇过的风浪,却像在这些争夺中白活了一遭。
“明争暗斗,骨肉相残,夺宠的后妃,枉死的皇子,帝王家的腥风血雨还少吗……什么不需要争,什么不需要抢,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活出人样,能给的我都给了,可如今呢,”颜绎心双眼闪过慈悲又掠过狠意,最终没了神采,“刘昭禹,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她扶着把手起身,渐渐笑出了声响,只在踉跄中扑倒向了地面,正巧看见常颐,猛然就变了脸色,只扯过他的后领把人拽到眼前掌掴着。
“你这个逆徒!是你谋害我儿!你凭什么活着?!”
旁人阻着,常颐的脸还是难免被指甲刮出了血痕,此时的颜绎心已失了神智,扯着他大吼,终因喊声过厉晕厥过去,先被送回了寝殿。
“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刘昭禹,你这个帝王当得可真有种,”颜有迁独自拍掌叫嚣,挥袖指着那高座骂道,“亲自给自己舅父定罪,又逼疯自己生母,将帝位送到别人手上,颜氏扶你坐上龙椅,你却不孝不义,恩将仇报!你就不配当帝王,更不配让颜氏扶持,余生你只会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中苟活下去,没了颜氏,你就在那高山之巅岌岌可危,底下不断攀上的手迟早会把你拽下去,你会摔得粉身碎骨,痛不欲生,我还要诅咒你,诅咒大黎江山在你手中毁于一旦,天下苍生受你辜负,永不安生,永不太平,你将永远遭人唾骂,遗臭万年!”
刘昭禹缓缓起身,顶着玉旒自嘲了两声:“刘昭禹是什么,不过是颜氏用来掌控皇权的一个傀儡,你们与冯氏夺权时,敢说自己为的不是族人荣光而是天下百姓吗,江山社稷如果只是王侯将相之间的争夺,那谁也不配以君臣之名自称,我是不配,可舅父,你也不配。”
颜有迁哑然,刘昭禹本欲再说什么,喉间瘙痒难止,只得手扶桌沿,屈背猛咳出声,姜瑜亦是不自觉地掩嘴忍着咳。
小宦官正欲去宣太医,却被刘昭禹拦了下来。他渐直起身,脸色更显病态的苍白,只对着许久不语的许弋煦说道:“许尚书,这一局,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