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动,吹起的还有烈日下挥动的军旗,闪耀的烛火里似有万千英魂在熊熊燃烧,他们的血肉之躯至死仍在人间地狱坚守城门。
吕晟被钉死的身躯在清晖军血染的土地上屈腿跪着,他执着地在临死前转身面向柠州城门,因为他要跪的是柠州百姓,是奋战的清晖军,是大黎。
他们从来都不是败将。
江时卿眼中眸光闪动,自那碑石上望见的尽是永生不灭的忠魂。
风仍在动,震撼了赤血之心,他遥望着某处,铿然道:“草民吕羡风今日在九万清晖军墓前,以性命为誓,佐证寅王所言句句属实,拜请陛下向冯氏为首的叛臣贼子讨罪!”
随着一声叩响,四周惊起一片哗然,众臣交头接耳,双目均是难掩的诧异。
刘昭禹垂眼看着素服而祭的那人,指尖轻动,似要伸手却又克制住了。
冯若平倾听耳边那阵阵低语般的议论,高声道:“众人皆知当年卫旭王的三公子得了失心疯,直至远赴萦州都无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再说,卫柠之战中九万清晖军尚且尽亡,你如何能够存活?你张口便要讨罪,又有何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
江时卿直身回道:“吕某得长公主和恩人的拼死相救方才侥幸逃脱,并无信物,唯有身上所中昙凝血为证,不过,或许陶得仁能认出我。”
“!”
听闻昙凝血,议声又起,犹如虫蚁啃食双耳般密密麻麻,刘昭禹低喝了一声陶得仁的姓名,止了话声。
“陶得仁。”
禁军得令,将人押了过来。陶得仁抬眼细看着那张面容,如同寻见希望却又不敢相信般僵硬地笑了笑,他磕着双膝,往前挪了几步,嘴角跟着抽搐了好几下。
他促声说道:“吕羡风,你活着,你还活着!所以身中昙凝血也可以活下来的,对不对?你亲眼见到了什么,侑国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江时卿错开了视线,不喜直视他。
“九年前,我随卫旭王府迁往萦州,在抵达柠州前遭大渪人堵劫,被关押时,我无意间听见守门的大渪人说起他们试毒之事,但那时陶家夫人尚且留有性命,一日后才毒发身亡,而大渪人埋尸那日,恰恰是我被送往柠州之时,我在上车前无意撞见大渪人抬尸,亲眼见到尸身的右手掌根处落有一红痣。”
“……昙凝血,红痣,”陶得仁啐出一口血沫,咯咯地笑了几声,便开始抽着气狂笑,“冯若平,你儿子冯翰手里沾了多少人血,夜里不怕遭万鬼反噬吗?!你们卖国求荣,我落得家破人亡,哈哈哈……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老子死不瞑目也要诅咒你们给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