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嘴角衔着根茅草,双臂垂搭在膝头上蹲守在门边,时有飞鸟闹耳,他便随手捡起石块,好玩儿似的把鸟砸落,再又继续无趣地拨着嘴边的茅草。
徐玢是午后来的,进门时手里提了两小坛酒和一个酒壶。姜瑜没说什么,只是放了本还拿在手中的箩筐,便坐了下来。
酒坛空了,唯有酒壶还纹丝不动地搁在桌面,徐玢不说,但姜瑜知道,那是给他喝的东西。
眼下徐玢喝得有些醉了,将空坛提在手边,醺醺说道:“我远去西北时,瞧过荒漠雪原,吹过朔风飘雪,雄奇山脉连连,再往东行,又可见浩荡江水自云山倾出,滔滔南涌……”
他望着某处凝噎片刻,似乎见到那个身影泛舟水上,踱步桥间,可他行过大黎西北,挑灯夜游时心中念的都是同一个人……
“与川啊与川,我描摹山水与你看,寄情笔尖,挥墨纸上,可十一年前却于卞吾江上将画纸都挥洒尽了,你始终没能看过一眼。”
二百二十八张画纸,沉江而落。
那时他真的以为姜瑜不在了,悲恸竟翻覆了其他情感,惹得他一时难忍,对着江面失声痛哭。
可无论是他远在西北时对姜瑜的挂念,还是在卞吾江上泛舟时的痛楚,姜瑜始终都没能看过一眼。
徐玢搓了把脸,皱着眉头眨退了两眼的泪光,才说:“我在西北待了五年,无亲无友,日夜踽踽独行,你怎能连一纸信笺都不舍得写给我……”
信笺……
姜瑜眼眸微动,只见徐玢手中的酒坛磕到桌沿后脱了手,他随着滚落的坛身往地面看去,见到的却是一支留了墨痕的笔。
年轻时的姜瑜低身捡起墨笔,再抬眼时却见程源君立在门边,便慌忙地掩着桌面上的纸张。
“先生。”姜瑜故作镇定道。
“在写什么?”程源君走近后伸手把姜瑜遮掩起的纸张抽出,“伯瑾,见字如晤”几字赫然在目。
程源君将纸张缓缓折起,说道:“我让伯瑾到西北有何用意,你可明白?”
姜瑜说:“伯瑾在众人面前失言,先生让他远赴西北,是在教他何为战乱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