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纪答应替李妹保守那个秘密。
那年胡杜七岁,无法送入特殊学校托管。那些学校能接收智力障碍学生,但是没有能力接收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学生。
李妹只能自己继续带他。胡杜学不会上厕所,大小便都在身上,要定时换尿布。有个帮来帮忙的钟点工阿姨,经常在闲时和别的住户唠嗑。她们用可怜的语气说起胡杜,阿姨说,自己下周打算回老家,她坚持不住了,除了李妹这个亲娘,没人能照顾这个孩子。
阿姨:有时候也理解的,亲娘嘛。但看他这样真的作孽,让他活下来干啥?真作孽。
李妹一个人带孩子,找了份帮厨的活。她工作,孩子等在角落,听话是胡杜唯一的优点,他听妈妈的话,安静地坐一天。
但帮厨的工作很快就没了。老板说胡杜身上有股味道,不能待在后厨。
她去过工地、装修队,也当过保姆。每攒下一笔钱,李妹就会带着儿子去寻找名医,寻求最后的转机。
她得到的最好结果,是一个老主任和她说,可以试试颅骨修复,但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在剩下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胡杜会死在手术台上。
李妹带着孩子,在那座城市的公园里坐了很久。风轻轻吹过这对母子,胡杜轻声含糊地说,妈妈,水,妈妈。
很多的水,从李妹的眼睛里涌出来。
李妹回到爱呀河,那年在老弄堂里还能见到煤球炉,她拎了一台回来。喂孩子吃了止痛药之后,她把门窗都关紧,烧起了煤炉。
李妹紧紧抱着孩子,让他窝在自己的怀中安睡。她留好了遗书,不管是谁发现的尸体,求不要把母子分开。李妹写,这个孩子生时吃了许许多多的苦,唯一有的就是一个妈妈。
那是一个大年三十。老纪提着老战友送的年货送邻居,路过503室时,他想给这对母子送些肉松干果。
灯开着,门却反锁。老纪发现不对,当机立断踹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