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没有别的项目了,丛澜这一组就是最后,她站在冰上,扭头看了看制冰师和补冰团队,再瞅瞅出入口那里站着的工作人员。
“哎呀没跳完……”丛澜合起双掌,拜托拜托地跟他们请求。
对方忍不住地笑。
丛澜转身,打算抓住最后的时间再练两个四周。
边儿上的于谨:“哎……”
其他人都朝着出口滑去,快的都已经套好了冰刀踩到外面地毯上了,褚晓彤扶着围栏扭头,看到了如风一般飞过的丛澜身影。
“诶……”她下意识地出声。
挨着她的梅山雁和黄筱星循声望去:“嗯?”
刚抬头,梅山雁就看到在褚晓彤身后不远处起跳落冰的丛澜。
“卧槽!”梅山雁发表朴素感想。
丛澜的4t落冰,脚下稍微有点不稳,她滑走后,调整了速度,重新跳了一个,这一次很完美,足周落冰,姿态也好看。
丛澜笑了起来。
要走的人也不走了,都站在外面,看场地里的丛澜跳四周。
冰面四周的镜头忠实地随着她移动,记录着丛澜的一举一动。
她压步过了半场,抬起浮腿,寻机跳了个4s,“嗙”的摔冰后迅速起身,连碎冰都没擦,直接趁着还未消逝的速度再滑行,脚下步法变换,三分之一个长边过后,丛澜再度起跳。
这一次跳空了,1s在空中慢悠悠转着,落冰后丛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广播再度出声,催促她离开。
播音小姐姐声音稳定,实际上心里流泪:呜呜呜我也好想再继续看四周跳啊!压根看不够啊!
来赛场上工作的人,临时的、志愿者,他们会提前进行培训,确保了解花样滑冰的基础知识,负责介绍选手的播音主持还得把人和名字对上,她私下也练习过很多次。
小姐姐确实对好几个选手都有好感,这几天近距离看了个爽,特别是昨天丛澜的短节目,她觉得是单人项目里的最佳。
丛澜听到“请尽快退场”的提示,朝着侧边播音台上的人笑了笑,远远地比了个心,又打了个“1”的手势,恳求再来最后一个。
小姐姐:“……”
她立刻扭头看向别处,左手从桌子上抬起,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欲盖弥彰的姿势太可爱了,丛澜笑了一声,脚下滑行不停,低头抬眸,脸上立刻恢复了严肃。
脑海里复盘着刚才的两个失败4s,再与自己最近成功的跳跃做对比,三个模拟虚影重叠又分离,丛澜构建了属于她的最新跳跃意象。
很神奇的一种技能,不过在场的其余五个选手也会。
褚晓彤看着丛澜匀速滑行,见她开始提速,笃定地道:“这个会成。”
有人问了句为什么。
褚晓彤没说话,只略略地勾了勾唇角。
下一刻,场地里的丛澜以八字起跳,刃跳干干净净,轴正且直,落冰后滑出的弧线与她起跳前的弧线在同一个圆弧上,这个四周跳漂亮得不像话。
于谨都没忍住,呱唧呱唧地鼓起了掌。
梅山雁:“卧槽卧槽卧槽!”
这个夸奖简洁有力,在她右侧站着的褚晓彤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并给出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丛澜后滑着,看自己脚下的冰痕,以及不远处那道起跳弧线。
她好开心啊,放下浮腿后,丛澜指着那冰痕轨迹远远地就跟于谨显摆:“我跳出来的!”
于谨忙不迭地点头:“你你你,你跳出来的!”
按理说,一个跳跃会在冰上留下两段轨迹,分别是起跳前的前摇(bushi)准备,以及落冰滑出。其中,起跳弧线与滑出弧线在同一个弧线上,中间段空白是因为跳跃要空中旋转。
很显然,起跳弧线是会影响滑出弧线的,丛澜以及花滑选手绝大多数的失误都是因为起跳前和起跳时出现了问题。
但实际上,这两段冰上弧线并不一定会呈现在同一个圆弧上。
原因也简单,整个跳跃过程是极为精密的,起跳、空中、落冰,第二阶段里,空中的变化可以直接影响到落冰情况,也就等同于会直接对落冰后的滑出弧线造成影响。
而这些变化,可能是双臂没有收紧,也可能是重心出错。人是一个会动的生物,不是没有生命的物件,选手不可能像是一根各处质量密度都均匀的棍子,于是结果就有了无数种可能。
“论花滑选手的花样跳跃失败”这个视频合集,每年都有新姿势,有时候连选手本人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摔出那副比狗吃屎还要狗吃屎的奇怪动作。
所以说,冰面上写着一切的答案。
不论是滑行、旋转、跳跃,看一个选手的技术动作有没有做对,只要看他留下的痕迹就可以。
这是最不能修改的,也是最真实的。
丛澜跳了这么漂亮的一个4s,高兴得不行,快快乐乐地蹦跶到了出口。
接过于谨递来的冰刀套,丛澜点点头,跟门口守着的工作人员小声道谢,附赠一枚大大笑脸,她这才转身要走。
却又在此刻停下。
于谨:“嗯?”
丛澜面朝着冰场,弯腰,手指触碰了一下冰面。
指尖泛红,触手冰凉,刀套尾端也轻轻地磕到了冰面上,像是在跟它打招呼似的。
丛澜一愣又一笑,觉得自己最近脑补得有点厉害。
“谢谢呀!”她低声地说着。
起身将冰刀套扣好,丛澜接过茱迪递给她的毛巾擦了擦脖子里的汗水,她脸颊氤氲着粉色,op的训练有些累,唇色稍浅。
路过制冰师团队的时候,见对方看着自己,丛澜冲他们挥挥手,笑着道谢。
对方点点头,跟她挥手。
褚晓彤跟梅山雁等人在这边看完了丛澜跳四周,见她要下来,提前往后走了走,站在半道那里等丛澜。
几人结伴,笑着聊天,属于女孩的清脆笑声不断,她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墙后,离开了副馆。
外面是混采区,见丛澜出来,很多媒体都围了上来。
自由滑最后一组是六人,丛澜褚晓彤几个是国家队的,还有俩来自省队,后面两人没怎么见过这僵尸围堵太阳花儿一样的阵势,当即就被吓得后退了半步。
丛澜咬着毛巾正在调整自己的袖子,她抬头把毛巾拿在手里,扭头递给远处的于谨。
褚晓彤好奇:“咋的,六个人一起采吗?”
混采混的是媒体又不是选手,总不能对着六个人一窝蜂地采访。
媒体面面相觑:“额……”
丛澜正抬着手臂散头发,扎得有点紧,她头皮疼。
“一人俩问题,采完就散呗,这都该吃饭了,”丛澜道,“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