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雁想想又笑起来,世事当真难料得很。不知待回了国公府……不对,是等去了阿爹在九成山的别苑,祖母还会不会叫骂她不识礼数?
她唇角高高翘起,褚霖却按按她的脑袋,温声道:“阿雁辛苦了。”
这、这是……
澹台雁的出身并不平凡。父亲是世家出身,世袭国公,母亲却是小小医女出身。大衍重视门庭阀阅,又有士庶不婚的礼仪,澹台阔秋违抗父母迎娶许松蓝,本就惊世骇俗,更别提他们二人成婚已久,膝下只有一女,澹台阔秋却拒不纳妾的事了。
澹台阔秋和许松蓝一直恩爱,澹台雁自小也受到父母极尽的宠爱。但同时,她却也要忍受其他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以及背后永不停息的窃窃私语。就连同住一屋的血亲,她的亲生祖母,对她也是动辄恶言恶语,肆意辱骂。
骂她的,都被她骂回去了。瞧不起她的,最终也不得不正眼看她了。澹台雁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往往还觉得看这些人吃瘪心头着实爽快。
可是……
澹台雁愣愣看着他,褚霖把手收回去,仍旧温和地看着她:“阿雁?”
她猛地转回头,紧攥着绣绷,直直盯着上头的玄鸟。
心头一阵又一阵的慌乱。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色都暗下来,褚霖同她说了一声,起身去点灯。
褚霖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石青色外裳,在澹台雁身前走过时,大袖边缘也拂起一截短短的气流,荡得她额发晃了晃。
澹台雁瞧着他点起一支蜡烛,然后带着这支蜡烛,一盏一盏地点过去。金红色的灯火亮起,殿内染上一层融融暖意。她的目光就随着一盏一盏的灯火追过去。
褚霖是大衍的皇帝,却为了她被划伤腿,窝在一方殿宇躲着所有人默默养伤。点灯这种小事,本也不该他亲自来做,但因为澹台雁不喜欢让旁人进殿,这等粗浅繁琐的活计,他也都做了。
褚霖走来走去,澹台雁的目光也一直不自觉的追着他。褚霖姿貌出众,她一向是知道的。不论行走坐卧,他的身形总是比旁人更直一些,这衣服松松垮垮,不但没压倒褚霖的精神气,反而衬出几分洒脱和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