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5日,滑降比赛前一天。
所有参赛选手汇集在小海陀,正进行着赛前的最后一次适应性训练。
雪道难度很大,运动员们刚上赛道时还有些束手束脚,但熟悉赛道后也渐渐找回了状态。
“谢不惊状态不好?”陆时看着手里的数据,一点点皱起了眉,“怎么滑得心不在焉的。”
不说追上克里曼斯·费奇,甚至连江雪阔都比不上了。
向传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杯,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又一次滑降结束,江雪阔来到谢不惊旁边,“身体不舒服?”
“抱歉,刚才走神了。”谢不惊摇头,“要再滑一次吗?”
“嗯。”江雪阔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跟在谢不惊身后排队等缆车上去。
缆车一点点驶向小海陀主峰,群山在他脚下延绵开来。
昨夜下了一场雪,山头树枝挂满白色冰晶。远处有雾,淹没一大片山头,只留下一片影影绰绰。
谢不惊在世界各地比赛了无数次,自诩已经见过了世界上最蔚为壮观的雪景。
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其实家门口也有很漂亮的景色。
雾海和蓝天相接,雾气翻滚,北风呼啸——小海陀的雄伟壮丽不输给任何地方。
但他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昨晚。
谢不惊问系统:“我夺冠后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吗?”
【不然呢?你想留在这个世界养老?】
谢不惊忽略系统的嘲讽,继续问:“我有没有可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
【你想留多久?你确定自己想留下?你不想尽快回到自己世界?】
这些问题,谢不惊到现在都没有答案。他舍不得滑雪,舍不得这个世界的队友,但他也渴望尽快完成任务,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走?我们的目标是世界冠军,万一你不能在今年的冬奥会夺冠呢?】
缆车抵达山顶,谢不惊滑入雪道,尽量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专注比赛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不管他如何想要冷静,都无法实现完全专注。
一张张熟悉脸闪过脑海,家里的亲人,训练的同伴,竞争的对手,还有那一片有着致命吸引力的雪白赛场。
谢不惊瞳孔放大,瞬间慌了神。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要冲出赛道!
千钧一发之际,谢不惊用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角度转了过来。
雪板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但他终于顺利通过了旗门。
然而不幸的是,他在转弯时因为用力太猛冲出赛道,几乎要撞上了防护网。
江雪阔瞳孔瞬间紧缩,立刻冲下山顶,最后一个j形转弯停在谢不惊面前,满脸焦急的问:“受伤了吗?还能不能滑下去?”
“没事。”谢不惊摇头,自己站了起来。
“你……”江雪阔迟疑。
“谢谢你,我没事。”
谢不惊知道自己失败了。
滑降项目要求很严格,一旦冲出赛道比赛成绩就作废。
要是这是正式比赛,他已经直接被淘汰了,都不会进入成绩排名。
“小谢,你过来一下。”抵达终点时,向传冲他招手。
谢不惊跟了过去。
江雪阔有些不放心,也想跟着过来。
“小江你先滑,”向传摆摆手,“我和小谢谈谈。”
“可是……”
“没事的。”谢不惊摇头,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江雪阔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无奈离去。
向传:“摔伤了没?要去医院吗?”
谢不惊摇头:“没事。”
向传没再坚持,只是打开保温杯,倒了杯热水过来:“要喝吗?”
“谢谢。”谢不惊接过一饮而下。
温热的液体流入腹部,让他从喉咙到肚子都温暖起来。
向传接过保温杯杯盖,这才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谢不惊低着头,没吭声。
“我第一次参加奥运会,比你还要紧张呢,”向传笑了起来,“当时费劲了千辛万苦才拿到两个b类资格,以为参赛了就圆满了。结果走出去直接懵了,高手太多了啊,赛前练习完全被人吊打,心态差点就崩了。”
谢不惊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他从来没有听向传讲过这些事。
“当时虽然很不适应,但比赛时我依旧拼尽了权利,虽然没能滑出好成绩,但至少做到了无愧于心。”
问心无愧……
谢不惊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因为你能力在这里,所以大家才会对你期待那么高。”
“不要怕,你值得大家的期待。”
随后,向传又让谢不惊去和队里的心理医生谈谈。
心理医生问了他三个问题:“你记忆中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你现在最想要做什么?”
“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最深刻的是他和队友们的点点滴滴。
最想要夺得冠军。
最害怕脱离这个世界。
谢不惊坐直身体,语气平和道:“我最深刻的记忆是我在世界杯拿到滑降亚军,这让我意识到,世界冠军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我想在冬奥会上滑出成绩,目标是保六争三,如果有可能,争取冲击奖牌。”
“我是世界前30,我是冬奥会开幕式举旗手,我害怕不能赢,辜负了国家和教练的培养。”
随后,心理医生又问了谢不惊一些问题,教了他一些调节情绪的方法。
一个小时后谈话结束。
“没什么大问题,他本人也很清醒,”心理医生对向传说,“主要是赛前压力大,太紧张了。”
在他们身后,是谢不惊沉默离开的背影。
这一刻,他从未如此清晰。
没有人能帮助他,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这从来都是一条孤独的路。
……
谢不惊回到宿舍,打开房门时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原本空旷的房间突然出现一条巨型横幅。
看材质和花纹应该是食堂阿姨写春联剩下的纸,上面不伦不类的用毛笔字写着:“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中最强!”
旁边用茶杯插着两朵花坛里揪来的野花。
房间角落,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在晃动。
“怎么样?他看到了吗?”陈景躲在床后,压低了声音,“他什么反应?喜极而涕?老泪纵横?”
“我怎么知道?”秦野小声道,“小声点啊,啊!你踩到我了!”
一阵噼里啪啦响,一堆人从床背后滚了出来。一脸假笑的冲他招手,满脸拘束的站在床头。
谢不惊扫了一眼,江雪阔、秦野、沈淮、陈景、严理、卢晓飞、再派尔·阿卜来提。
很好,高山滑雪队的人全都集齐了。
谢不惊没什么表情:“你们为什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