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无心一说,毕竟看这样子南叔是要留下的,既然都租了院子,徐相斐瞧南叔也应该也是愿意自己孩子谋一谋仕途,来京城也是件好事。

但这话让南叔瞬间变了脸色,怒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空白和茫然,仿佛徐相斐说了什么要不得的话,但他很快平复,只是僵硬着冷笑:“谁能说得听他。”

“……南叔不会不想接婶子来吧?”徐相斐皱眉,严肃道:“南叔,这些年来都是苦了婶子,我和师弟也愿意日后侍奉你们二老,尽尽孝心。但南叔要留下来,却让婶子留在象中,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世人对女子总是苛刻,您远走他乡好不容易洗清冤屈,若还不回去,父老乡亲知道了又怎样看婶子呢?”

南叔被这话说得愈发茫然,脸色忽然白了,“我、我写过信……却没人回我,燕子,我不是不想、我想回去的……但是乡里就是没有人回,我不敢回去,我、我怕……”

“这……”徐相斐也懵了,“南叔,您糊涂啊!此事不小,就算无法亲自回去,也要立刻找人打听才是,说不定婶子只是因事搬走,毕竟南叔之前有罪名在身,恐怕是为了爱子迁走。”

“我……”南叔茫然了一瞬,随后又摇头,“我又送了信回去,但家乡太远,一来一回就费了不少时候,之前又在陈州,抽不出身来打听。”

徐相斐皱眉:“南叔为何不告诉师弟或者我呢?我好歹在江湖上也有些朋友,就算皇上当时不放我离去,我也能托人去打听,若是顺利,此时婶子都能到京城了。”

南叔渐渐沉默,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发现送信无人回时,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但想知道陈州有事,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实就连南叔也不明白,为何不找人打听呢?是畏惧还是愧疚,亦或者仅仅是不愿面对?

“我太多年没见过她们母子两人了,前些年我一直送些钱回去,后来也再没联系……我现在回去,又能怎样?”

徐相斐被这话折磨得脑子都疼了起来,难得失了理智,“南叔啊!您、您真是——唉,就算是忠义两难全,却也不是让您抛妻弃子,忘恩负义啊!”

南叔眼神顿时犀利,狠狠瞪向徐相斐:“你跟我说些什么?!我这又是为了谁?若祝煦光不是将军之子,你觉得我会管他如何?”

“也难怪南叔总劝我离开师弟,南叔不将情爱放在眼里,但那是妻儿,对您而言,那仅是不重要的情爱吗?”徐相斐也急了起来,“南叔不去,我和师弟去,我这就回去找人打听,若婶子不愿再与南叔有牵连,我只让人悄悄的就行。”

他转身就走,急得南叔伸手去抓他,“够了!此事我另有安排,轮不着你们僭越!”

“南叔……”徐相斐仍由他抓住自己手臂,两人举动异常,早就引起行人注意,但看他们瞧着就不好惹,也就只是匆匆一看,隔得远远的瞧热闹。

“南叔,此话却是不该由我来说,我只是想起我的娘亲,她同样也劳累半生,却早早离世,享不到半丝荣华富贵。此事于我,是一生憾事,只是生死相隔,我无法了愿,所以我也不愿婶子重蹈覆辙,更不愿南叔日后后悔。若有那日,我们几人又该如何相处?恐怕再怎么样,也难免心存芥蒂,我心中也不愿走到那步的。”

徐相斐语气缓和,沉重又不失温和地将话讲得明明白白,南叔听着就能接受,只是愈发不愿细想,更不想徐相斐和祝煦光也掺和进他的家事,于是装作不耐烦道:“跟你们没有关系,日后我自己回乡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