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花坐在窗边,仔仔细细绣着手里的帕子,头也不抬。
她的手很粗糙,还有开裂的迹象,动作却很灵活,绷子里的牡丹花栩栩如生,明艳地仿佛要飘出香味来。
“你哥二十了,该说媳妇了。”
“等我把这些帕子绣完,就带你进城看大夫,那土郎中不顶用。”
“你这孩子,家里哪有这个闲钱!”
“我托了媒婆说亲,给十两银子我就嫁。”
“这不成!我白老三说什么都不能干卖女儿的事!”
“我自己卖,轮不着你。”
“不成,不成……”白老三被她气到,“谁让你自作主张,去把你哥叫来,我跟他说。”
银花低头,咬断丝线,重新穿针。
“现在是我当家。”
“黄毛丫头当个屁家!你现在已经不把你老子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我劝你省省力气,听说城里的大夫要刮骨,你留着到那时候叫吧。”
银花只管专心手中的绣活,丝毫不分心。
她得赶紧把帕子绣出来。
二
须臾山忽然下了一场冬雨,滴滴答答沿茅草往下落,冻人冻骨。
白老三的腿长在一片腐肉上,脸上黑气萦绕,精神看着却比往日都要好上许多。
垂在床板上的脑袋张望着窗外那雨,手指“咚咚”往下敲。
“须臾山的神仙不高兴喽——”
他常说这话,天晴的时候就是神仙高兴的时候,下雨的时候就是神仙不高兴的时候,夏日里反一反,次次都说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