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霄自以为他那个眼神极通透明白。
星河却是才晓得,原来他指的是小道士。
看着那低垂的掩的密密的床帐,星河想过去掀起又停下。
容霄低声:“姐姐最好还是别上前。”
“怎么了?”她的心一牵,唯恐李绝有个什么,反而更想过去看个真切了。
容霄皱着眉:“是他自己说的。”
先前他本正要出门,突然听到里屋一声响动,却是小道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
他原先不告而别,容霄记挂了几天,忽地看他从天而降一般,喜出望外:“道兄!”
李绝的脸色很不好,冷白如霜:“姐姐呢?”
容霄愣了愣,狐疑地问:“姐姐?”
星河是他的妹妹,这李道兄明明说大自己很多的……怎么张口叫姐姐,还是说他指的是大姐姐跟二姐姐?
小道士知道自己失言,却也毫不在意:“她去了哪里?”
容霄忐忑:“你问的是星河妹妹?她、她今儿去了宁国公府,他们府里四小姐昨儿下帖子请的。”
李绝闭了闭双眼,起身要走,突然身形晃动。
容霄赶紧上去扶住:“道兄,你怎么了?先前去了哪里,我可一直牵挂着呢?你的脸色不佳,是怎么了?”
他一连串的问话袭来,李绝停了停:“你别问,我有些累,借用你的地方休息半天,你给我把风,不许人靠近,你也不能靠近。”
“啊?那好……”容霄听他要留下,求之不得,但后一句却费解:“可为什么我也不能靠近?”
李绝却不回答,转身走到他床边,衣裳鞋子也不脱,上榻睡倒。
容霄站了半晌,突然又想起:“对了道兄,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叫人准备素……”
没有回答,当容霄走近看时,才见他白着脸,竟已经睡了过去。
容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乖乖地把帘子放下。
他走到外间,吩咐丫鬟们不许入内,他要闭门读书。
二爷心血来潮的时候多,底下丫鬟们也都习以为常。又听说要“读书”,自然是好事。
老太太那边问起来,她们也都这般回答。
容霄守了小道士半天,中午吃饭也是丫鬟送到外间,他草草地吃过了。
中间看了几次,李绝只是睡不醒。
直到下午,他的小厮们在二门上找人。
原来他今儿本约好了跟永安伯的孙子、以及傅校尉之子一起去聚会饮宴的,先前决定不去就叫小厮去知会了,此刻两个朋友登门来找。
容霄怕小道士有个闪失,又不能拒人千里,于是交代碧桃,说他房中放着才写了一半的诗,不许叫人进去动,一动就坏了诗的气,他便写不下去。
又特意叫碧桃守在门口看着。幸而这碧桃是个最忠心于他的,听了这番鬼话居然也深信不疑。
星河将垂着的帐子慢慢撩开。
她先看到了一只半脱没脱的黑底白云纹鞋子,另一只脚上却完好。
容霄小声道:“我本来想给他把鞋子除下,谁知才碰着,他就睁开眼,叫我别动……”
虽然说了经过,容霄却是形容不出当时自己的感受。
虽然当时李绝是躺着的,但给容霄的感觉就像是:倘若他还要乱动,下一刻,这躺着的人很可能就会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将他置于死地。
星河心里忽地想起在驿马县的时候,她带了平儿跟外公去关帝庙,在关帝爷爷脚下找到他,才碰着人,就给捏住了脖颈。
她看了眼容霄心有余悸的样子,很清楚他经历了什么。
迟疑片刻,星河靠近些,抬手去取他那只半趿拉着的鞋子。
果然手才一动,李绝的眉峰也随着骤然微蹙!
星河窒息:“小绝别动……是我。”
小道士的长睫闪了两下,眼睛微微睁开,似看非看地:“姐姐……”
星河见他张口便唤自己,心里稳了稳,靠近了些问:“你怎么了?”
李绝眼神朦胧地看着她,终于呢喃不清地:“没事、有些累,睡……会儿就好了。姐姐、别担心。”
星河见他脸上果然是浅浅的倦意,倒好象是懵懂不醒的孩子,强忍困意似的,便道:“知道了,你睡吧。”
把他的鞋子轻轻地除了,放在床前脚踏上。
容霄在旁边看的稀奇。
星河俯身细看了会儿,听他的呼吸声绵沉,倒像是缺了很多觉,目光从头到脚地掠过,也没见不妥。
于是将帐子又整理妥当,拉拉容霄离开。
容霄把心里的疑问暂且压下,悄悄地:“妹妹,你说他……这两天去了哪儿?”
星河摇摇头,叮嘱:“霄哥哥,你记得别动他,我先回去把衣裳换了。”
这府里,容霄只她一个“同谋”,便道:“好,那你先去吧,我会好好看着的。”说着又道:“眼见要睡了一整天了,这是去干的什么累的这样。”
容霄陪着她往外走,又想起一件:“对了妹妹,先前道兄提起你,为什么叫你‘姐姐’,我本来以为他叫错了……”
星河想笑又忍住:“回头等他醒了,霄哥哥自己问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