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鸣声清亮,庾清梦坐在梳妆台前,几个丫鬟围着她,上下左右的忙碌,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杂声儿。
听竹捧了一个匣子,里头是一套嵌珍珠的累丝首饰,两枚发簪,发冠,四朵金花,并一双珍珠水滴的耳珰,黄金镯子,金灿辉煌,华贵非凡。
丫鬟笑问:“姑娘,今儿戴这一套吧?”
庾清梦只扫了一眼:“你是不是觉着那日容姑娘戴了金花儿,我就也得压一压她?”
听竹咋舌。
她当然记得那天星河的打扮,那两朵花跟海珠项链,对小门小户或者中等之家来说,倒也不错了,但在他们这样的门第,还看不在眼里。
而数日以来,丫鬟们也听说了许多风言风语,都说是靖边侯府的三姑娘比庾清梦还更胜一筹等等,她们自然心里不忿。
所以听竹故意选这一套,却没想到给庾清梦看了出来。
“少自作聪明,谁要跟谁比了,撤了。”庾清梦淡淡哼了声。
丫鬟望兰道:“姑娘觉着这个太招摇,不如就戴那只轻点翠嵌珍珠琉璃的八宝圆钗,又贵气,又雅致。”
庾清梦吩咐拿来看看,不多时小丫鬟取了来,打开一看,点翠打底,周围镶嵌了一颗颗小珍珠,中间一层碧玺宝石,顶上是几处攒珍珠的花型,簇拥着孔雀尾般的点翠,正中却是金镶的一块碧汪汪的翡翠。
这钗子虽用了宝石珍珠等等,极尽珠光宝气,但配色偏极为雅致,乍一看并不起眼,越看越知难得。
“就这个吧。”庾清梦点头。
当下又忙把一套的耳珰,配了古玉镯子,最后选了套琥珀色的衣裳。
正整理妥当,外头道:“大爷来了。”
庾清梦转头,正看到庾轩从外头迈步进来,笑道:“妹妹起了?”
“大哥?”庾清梦站起身来:“今儿怎么这么早?”
庾轩道:“起早了,一时无事过来看看妹妹。”说着便打量庾清梦这一身的打扮,笑道:“这身儿好,又素淡雅贵,又不失欢喜之气。”
清梦嗤地一笑:“少说这些了,你从没有这么大早上就过来我这里的,有什么事?”
她屋内的丫鬟极为聪敏,听竹笑道:“爷心里惦记姑娘,来看看自是好意,我去奉茶。”
庾轩忙道:“不用……喝过了。”
清梦道:“我没喝,去拿吧。”
丫鬟们笑着退下,庾清梦在桌边坐了,道:“哥哥今儿不是要去衙门的么,怎么这般清闲?”
庾轩早就想好了说辞:“是有个同僚,说了今日请客,叫我们请了半天假……昨儿晚上又说改天了。”
清梦抿着嘴看着庾轩:“那可真是巧了,偏今日容家的妹妹要来呢。”
庾轩并不擅长说谎话,这两句出口,眼神闪个不停。
听清梦说了这句,他突兀地咳嗽起来,脸上微微地有些红意。
丫鬟送了茶进来,清梦笑道:“哥哥请。”
庾轩本说不喝,这会儿却也神不守舍地端了起来。
清梦啜了口茶,却并不再去打趣庾轩,只道:“先前哥哥把心事告诉了太太,太太虽然没当面答应,还是托了人去侯府问询……侯府那边却语焉不详的?”
庾轩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随着她的口风半是疑惑半是担忧地说道:“是啊。”
清梦心中叹了声:“哥哥,真的喜欢了容家妹妹?”
庾轩支支唔唔,红着脸道:“你又问什么。这是你姑娘家能问的。”
“哥哥别不识好人,这府里,恐怕只我愿意帮你呢。”清梦淡淡道。
庾轩吃了一惊:“梦儿……你在说什么?”
清梦道:“太太对这门亲事,不是很满意,这你是知道的,你是府里的嫡长子,容妹妹嘛,是靖边侯府不上数的庶女,且她先前还不是养在京城的。太太心里是最重门当户对,想要给你寻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最好还出身仕宦大族的,如何能够答应?叫人去询,不过是应付你罢了。偏他们府里不知是聪明知趣呢还是不识抬举,竟含糊应答。”
庾轩的手抖了抖,赶紧把茶杯放下:“梦儿,你、你说的是真的?”
清梦垂了眸子:“不仅是哥哥,我自己也是这个样,哪里由得了咱们做主。你细想想就清楚。”
庾轩的脸上原本颇有些喜色,但现在却已荡然无存:“可是……”
自打杏花林一别,他心里总是忘不了那道在杏花树下抚琴的影子,他拼命地回想星河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只觉着没有一样不可爱、不难得。
他从来不在家里多嘴,却破天荒地跟母亲透出了自己的心事。这让萧夫人很是震惊。
她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立刻传了庾清梦来问上巳那日的情形,毕竟庾轩的性子,夫人是很明白的,如今见他竟为了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子牵肠挂肚甚至要提亲,便疑心是什么狐媚子用了下流手段勾引。
庾清梦自然如实叙述。
萧夫人听了后才松了口气,信了是因为星河容貌过于好,庾轩才动了心的。
庾清梦没说出口的一个推测是,萧夫人派了顾姨妈去问询,倒也并不是完全敷衍庾轩,假如星河真的出色,萧夫人愿意在庾轩定下正妻后,给他多添一门妾室。毕竟是侯府不起眼的庶女,进国公府当妾,也不算很委屈她。
庾清梦心思玲珑,见庾轩一脸如丧考妣,她想了想,便道:“哥哥,你只见了星河妹妹一面,真的就对她倾心了?”
庾轩本来有些羞于言辞,此刻失魂落魄也顾不得了,大胆地说:“是,就见了一次,我就……忘不了她了。”
“是因为她美貌过人?”
“倒也、不全是吧,”庾轩低着头,有点难堪道:“她也有才情,妹妹不是知道么,你还很赞扬她的琴技。”
庾清梦笑了笑:“不错,她的琴技是好的,当时也确实震了我一下,但是后来我细细想想,却想到了许多蹊跷之处。”
“蹊跷?”庾轩很是莫名:“妹妹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