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星河明明知道这所有,却还是这么做了。
邱嬷嬷跟陈嬷嬷的脸色都不太妙。
现在这般情形显然超出他们的预计,连向来能言善辩见惯场面的两人,也都有些僵。
幸而杨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她忙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星河儿,你是孝顺的,外婆当然知道,不过这些嬷嬷们也是奉命行事,京内的老太太多久不见你了,恐怕也是想的……”
老太太虽然舍不得星河,但她很快清楚,对星河而言,回京才是最好的一条路,星河本就不该留在这小县城里,白白地跟着自己受了十年的苦楚。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老太太怎么也不想让星河错过。
老太太劝了星河,便又看向那两位嬷嬷:“两位不要见怪,这外孙女是最孝顺最疼人的了,我这老婆子的腿脚又不方便,她是不放心着呢。”
邱嬷嬷得了台阶,立刻上了一步:“正是,我们也这么觉着,小姐确实是难得的孝顺。”
她们是侯府里走出来的,看人的眼光是一流的,自然看出星河不是那种蠢笨的。
本以为这少女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即刻回京,可竟然当着她们的面,说出那种拒绝的话,实在叫他们不敢相信。
但看着老太太的情形,也许姑娘是真的因孝心之故不放心?
不过,孝心虽然可嘉,但若因为二老而放弃回府的大好机会,那可真是个蠢丫头了。
何况府里发了话,不管如何,她们也不会让星河留在这里。
有了杨老太太打圆场,气氛缓和了下来。
邱嬷嬷说笑了几句,又看向星河道:“姑娘的孝心我们当然知道,不过,四姨娘先前的身子也不太好,她也想着姑娘你呢。所以我们才来的这么急。”
星河的脸色本是淡淡地带着三两份不失礼的笑,听到说母亲的身子不好,这才敛了笑:“什么?我娘怎么样?”
杨老太太也瞪大了眼睛:“蓉儿病了,是什么病,她怎么样?”
邱嬷嬷忙道:“您老放心,四姨娘没什么大碍,就是先前入冬的时候得了场风寒,又加上思女心切的缘故。没什么大碍的。”
她在这里说着,那陈嬷嬷则悄然打量星河,却见姑娘的眼圈微微地发红,低头不语。
这日,星河并没有离开冯家。
过午后,侯府来人出门,自去县内的客栈暂且安身。
而黄昏不到,县城之中有一半人家都知道了,京内靖边侯府来了人,要接容姑娘回京。
夜幕降临,冯老爷子半醉半醒地回了家。
进门后,老爷子先看向东屋,见亮着灯,知道星河还在,便磕磕绊绊地回到自己的房内去了。
平儿做了晚饭,却没有人想吃。
老太太安置了老爷子,两个人在屋内低低的言语。
过不多久,杨老太太回到东屋,见星河正在纳衣裳,平儿在旁帮手,时不时地也看她一眼。
老太太走到炕边坐了,片刻,慢慢地把星河的手握住:“星河儿。”
星河停手,抬头看向老太太。
杨老夫人张了张口,竟不知从何说起,只道:“你外公回来了,他……没喝大醉,你放心。”
星河点点头,并没言语。
老夫人道:“你外公、他刚才说了一句话。”
“外婆,外公说了什么?”
老夫人叹息:“他说今儿早上他多嘴了,他怕……因为他那句话得罪了侯府的人,就不带你回去了。”
星河睁大双眼:“外婆……”
杨老太太拍了拍她的小手:“你外公不是有意得罪,是替你生气,他们把你撂在这里这么多年,才来带你回去,他心里憋得慌,也是舍不得你,但他心里也知道,你不该留在这里的。你是该回侯府。那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外婆……也是这么想的。”
星河的鼻子发酸:“外婆,我……我不想走。”
杨老太太把她搂入怀中:“我们也舍不得星河儿啊,可是留在这儿做什么呢?让你陪着我们两个老东西苦捱?你明年要及笄了,若是耽搁了你的终身,我们死了也不能闭眼。”
“外婆,你别说这些,我不听。”星河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里已经多了些哽咽。
老太太叹了声:“好孩子,你向来懂事,听话好不好?明儿……就跟他们回去吧,别叫人再等了。再说,你娘一个人在京内也孤单着,你自然也是想她的,去陪陪她吧。”
星河扭开头,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她又不想在老太太跟前彻底哭起来,又惹老人家伤心。
平儿见机过来,安抚了几句,扶了老太太回屋。
安顿下来后,平儿回到房中,见星河正在拿着帕子擦眼。
“姑娘……”平儿才叫了声,却又顿住。
平儿心里其实也是知道回京好的,她巴不得星河回侯府去,可她也是个有良心的丫头,撇不下这里的二老,所以也不肯说那些寡情的话。
横竖星河心里自有一杆称,平儿思来想去,只恳切的说了一句:“我当然是想着跟姑娘一辈子的,但我更想着姑娘能好,若是您放心不下老太太跟老爷子,我自然愿意留下来照看他们。替姑娘尽孝。”
星河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平儿:“我们当然是得在一处的。”说了这句,她又静静地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