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没想到,竟会这么“巧”又遇到庾约。
他的房间就在隔壁,虽都是旧时堂的雅间,但跟先前她坐的那间又大不相同。
博山炉里缓缓地飘着沉水香的淡雅气味,桌上是一套甜白瓷茶具,跟庾约今日手中所拿的白玉扇子相映生辉。
星河有点坐立不安。
庾约望着她红红白白的脸,笑的和气无害:“以为你胆子多大,就吓得这样?有叔叔在,怕什么。”
他的相貌偏古式儿,斯文清隽,儒雅书卷气。
唇也是有点薄的,若是抿起来,就显得有些薄情的样子。
倘若脸色沉下去,就是山雨欲来的威压慑人。
可笑起来却截然相反,是一种会透到人心里的灿暖的笑。
星河的长睫忽闪忽闪地,想看他,又不敢正眼盯着瞧:“庾叔叔……”
庾约将手中的扇子合上,“哒”地一声轻响放在跟前。
眼睛瞄着星河:“嗯?”
星河的双手放在膝上,用力交握了两下,才问:“庾叔叔,您、您怎么在这儿?”
“说来也巧了,来喝茶的,”庾约轻描淡写地:“倒是你,跟人出来,也不带个人?你身边那个丫头叫什么……”
“平儿。”
“哦,那丫头倒是个护主的,怎么没见跟着?”
星河悄悄地伸出舌尖润了润唇:“家里有事……心想又很快回去了,就没带她。”
庾约的目光轻转,不动声色地捕捉到这细微的动作,唇角微挑:“你啊,有没有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星河双眼微微睁大了几分,是清澈的好奇跟忐忑,她似懂非懂。
庾约一仰头,哈地笑了声:“你长得太好看了,别随随便便单独的跟男人相处。知道吗?”
星河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觉着羞窘:“那、那我该回去了。”
“我教你道理呢,你倒是防备起叔叔来了?”庾约一下子看穿她的心思,笑容更盛:“难道你觉着,叔叔也像是那些毛头小子一般,会色授魂与把持不住吗?”
星河无地自容,眼中薄薄的一层水光:“庾叔叔。”
庾约见她脸皮这样薄,便把桌上一个瓷杯拿起来,倒了半盏茶:“来,定定神。别担心,那个……什么高、叔叔帮你料理如何?”
星河看到那碧色的茶水,熟悉的茶香,突然想起这是“湄潭翠芽”,心里朦朦胧胧地浮起模糊的影子。
先前高佑堂请她来,她脱口而出“湄潭翠芽”,倒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这个印象,只记得是在京城府里似听谁说过……但具体如何,因为年纪太小,终究记不起。
那天旧时堂的小伙计欲言又止的,想来庾约也喜欢喝这个。
这是巧合吗?
星河心里正乱想,突然听到庾约说什么“料理”,又惊的看向他:“庾叔叔,您要做什么?”
庾约淡淡道:“那小子敢对你无礼……砍了他的手怎么样?”
“庾叔叔!”星河蓦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你、你说真的?”
庾约抬眸:“舍不得吗?”
“不是、他毕竟……”星河的心怦怦而跳,“庾叔叔,我不想生事。何况、何况高家也算是国公府的亲戚。”
“什么亲戚,”庾约凝视着她,在她的明眸里看到自己闪烁的影子:“哦,你说庾青尧啊,我统共就没见过他几次,更不必提高家了,八竿子打不着。”
星河不知他是玩笑,还是讲真的,因为从庾约口中说出的话,是有一种天然的笃定决然,叫人无法怀疑,但他的态度很诡谲,又让人摸不着真实的底儿。
“庾叔叔……”她只好有点委屈地叫了声,一双微润的明眸带点祈求地望着庾约。
虽然方才高佑堂唐突行事让星河很恼怒,但她并不愿因此真的伤及高公子。
本来高家算是她的选择之一,但珍玩阁里尧三奶奶那般折辱,关键之时,高佑堂并没有助她半分。
不管是因为尧三奶奶仗势欺人的做派,或者是别的,高家同她已然无缘。
所幸先前当那匣子得了五十两,暂时已经解了燃眉之急。
故而星河想跟高公子好聚好散。
星河再怎么冰雪聪明,知道拿捏人的心,但只是靠天生一点聪慧而已。
她毕竟没接触过什么男子,对于男人的本性并不了解,乃至那些为色所迷、情/欲上头之后的禽兽行径更是一无所知,还以为高佑堂会如她所料,守礼而始,守礼而终。
星河最讨厌的是事情变得难看,她就算跟高佑堂出门过几次,但从未逾矩谈论过婚嫁,而手指都不曾相碰,今日竟被拉了裙摆抱了腿,虽然裙子很厚,但仍是让她浑身不适。
其实星河还是浅薄了,她完全不晓得,假如庾约没有及时出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低估了自己的美,而高估了高佑堂的“规矩”跟自制力。
但就算受了惊吓,心里恼恨,星河仍是不愿高佑堂因自己而真的受到伤损,因为实在犯不着,而且也会更难看,没法儿收场。
看着小姑娘被逼无奈,像是撒娇般的模样,庾约这才嗤地笑了。
庾二爷抬手示意她落座:“好了好了,跟你说笑的呢,好端端地要他的手做什么,血淋淋的没什么好玩儿……教训他一顿也就罢了。”
星河慢慢坐下,闻言又问:“教训?”
庾约随口道:“打他的屁股,让他长点记性,总成吧?”
星河想笑,又忙忍住:“您真是……”
“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