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愚蠢!
蛇蝎毒妇!
胤禔阴沉着脸,死死抿着唇半晌也未能说出一个字来,恍惚间记忆又回到了小时候,当他第一次意外得知自己的额娘一直想要谋害小太子时的情景。
这么多年下来虽说他额娘还是贼心不死野心勃勃,可终究也不曾再干什么叫人不能接受的事,原本他还以为好歹是有些改变了,却竟是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事到如今他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亲额娘,的的确确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这件事一直压着不曾告诉其他人,也唯有我、瓜尔佳氏还有皇额娘知晓,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儿上,且瓜尔佳氏和孩子也未曾受到伤害,此事我尚且可以揭过不提,但……”胤礽微微皱起了眉头,脸色显得有些严肃,“我也不瞒你说,此事已然触及到了我的底线,倘若再有下一次恐怕就不能再善了了。”
“依我看你额娘仿佛是钻进牛角尖里了,若你不能想个好法子将她拉出来,下回还不知会犯下什么要命的大事,千万慎重。”
胤禔沉默着点点头,忽而露出一抹苦笑,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此事哥哥记下了,又欠了你一回。”
犹豫了许久,最终胤禔还是放弃了当面质问他额娘的想法,总归还是逃不过那句“我都是为了你好”,当真是没有质问的必要,说也说过无数遍了,吵也吵累了。
索性他就直奔承乾宫而去,无比坚定的为他额娘求了一个“无限期禁足思过”的恩典。
既然好话赖话都不肯听,那就叫她关在屋子里别出来了罢,宫里伺候的奴才通通换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看她还怎么折腾得起来。
不得不说,这一手的确是很“直男”,逻辑简单而又粗暴。
林诗语其实也早就受不了惠妃这人了,不过是跟胤礽一样,一直以来就是看着胤禔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既然如今胤禔主动要求,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当即一道命令下去,除了贴身伺候惯了的大宫女以外,惠妃身边的奴才全都被换成了陌生脸孔,整日里大门紧闭一只苍蝇都难以进出,变相将人给软禁了起来。
才在为儿子得势而欣喜若狂的惠妃霎时都懵了,反应过来后便是又哭又闹不消停,吵着要见皇上见儿子,然而就像胤禔说的那样,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有奴才都客气有余而恭敬不足,一心只唯皇贵妃娘娘的命令是从,任凭她喊得喉咙都哑了也都无动于衷,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这样大的事自然是瞒不过康熙的眼睛,不过他也没过问罢了,在他眼里胤禔和惠妃从来就是分开来看的,看重这个长子却也一点儿都不耽误他厌烦长子的生母。
再者说,谋害嫡长孙一事真能瞒得了他才是稀奇,赐死都不为过的一个混账玩意儿罢了,也就是得亏她的肚子争气,生下来一个如此优秀的长子,否则早八百年前就该凉透了。
康熙完全没那闲心思分给惠妃一个多余的眼神,放在他面前比较头疼的却是胤禔,那小子又装病了!
打从六岁开始进上书房那天起,装病就已经成了那小子的拿手好戏,长到这么大不知挨过多少顿臭骂和毒打,但是有什么用呢?每每都是认错很快,事后死不悔改,该装时还是要装!
万万没想到那小子都是自己当了阿玛的人了,竟还能使出这样没脸没皮的招数来,偏还叫他无可奈何,太皮糙肉厚了,真想耍赖时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康熙被气得够呛,不死心地又将自己那一串儿子扒拉了一遍,最终还是一脸郁结泄了气。
没有一个笨蛋,学业也都完成得很好,但是一个个怎么都奇奇怪怪呢?
老三就是个书虫,还特别爱唠唠叨叨。
老四小小年纪却对佛经见解颇深,那副虔诚信仰的模样还真就一点儿不像装的,哪天突然说要去出家他都觉得一点儿不惊奇。
老五打小就是个憨小子,性子平和到令人发指,一丁点儿争强好胜心都没有,戳他一下都慢吞吞不带翻个身的。
老六老七不提也罢。
老九整个人都钻进钱眼儿里出不来了,打小拥有那么多奇珍异宝,却独爱皇贵妃送给他的那个纯金小算盘,走到哪儿揣到哪儿,整天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赚银子,没出息的玩意儿。
老十和老十四这兄弟俩不愧是一母同胞的,皮是真的皮,纯属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不小心能气死人的那种混账。
十一遗留了他额娘的那点臭毛病,打小钟爱美色,倒也不拘是美人,一切美丽的事物都是他的最爱,好在不像他额娘那样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儿,这才没叫皇家多出来一个丢人现眼的“登徒子皇阿哥”,他倒是更为含蓄些,觉得什么美就偷摸自个儿画下来收藏,小小年纪画得一手好画,眼瞧着仿佛还真有点登峰造极流传后世的潜质。
十二过于沉闷,小小年纪却活脱脱跟个老头儿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能跟话痨老三匀一匀就再好不过了。
十三那小子冷眼瞧着倒是跟胤禔有些像,直率豪爽,颇有侠义之风,却是老四最忠实的跟屁虫,整天黏糊得要命,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看上老四那张黑脸的,怕是眼神儿有点不小的毛病。
唯一略微正常些的也就只有老八了,聪明圆滑、温润有礼,对着谁都是笑脸相迎,这样的性子是很能招惹追随者的。
要不将老八拎出来?
康熙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满腹不甘暂且放下了这个想法,至少还得再等过几年才能用。
所以说呢,实在是不能怪他总盯着胤禔,实在是无人可用啊,偏这个混账还一点儿也不配合,全不知为父分忧。
说句实在话,他甚至一度怀疑儿子们被养得奇奇怪怪是不是有那头母老虎的功劳,皇家阿哥怎么会如此平和呢?简直荒谬。
可惜,无论他如何怀疑如何气闷如何郁结,这话也没法子亲自去问个明白。
称病的胤禔这下子是彻底松快了,整天缩在自个儿的府里不出门,谁上门也不叫进,就关起门来铆足了劲儿跟他媳妇造人呢。
真别说,功夫不负有心人,翻过年来大福晋就成功又怀上了。
也不知这兄弟俩是约好的还是暗地里较劲呢,紧跟着大福晋之后太子妃也又怀上了二胎。
兄弟俩都乐得合不拢嘴,康熙却是更加郁结了。
他这边绞尽脑汁想要拉着这兄弟俩打擂台,结果可好,他们一点不配合也就罢了,在他气闷之时他们竟还有闲心思跟福晋生孩子?合着闹了半天就他在唱独角戏呗?
离谱得很。
面子上过不去,康熙是一连好些日子都没个好脸色,直到一个好消息传来——黄履庄和那几个洋人一起折腾出来一个叫新玩意儿,叫什么蒸汽机?
“当真将蒸汽机弄出来了?”林诗语大喜,猛地一下子从椅子上都蹿了起来。
先前苦思冥想回忆火器没能回忆出点什么来,却是意外将这玩意儿从脑海深处扒拉了出来——其实原本她也是不曾抱有太大希望的,毕竟只是少得可怜的一点点灵感罢了,纵是真要造出来恐怕也得花费不少的时间去研究。
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成功了,这样看来千辛万苦漂洋过海去挖来的这些洋人科学家还真是超值了。
有了蒸汽机就能有蒸汽轮船、蒸汽火车,还有冶炼、采矿、纺织、机器制造等很多行业都能够用得上,它代表着机器时代的到来!
思及此,林诗语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满脸的兴奋之情压根儿掩饰不住,在屋子里头来来回回转起了圈圈,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却也听不清究竟是在念些什么。
见此情形康熙倒是纳罕了,“这东西究竟有何用处值当你如此兴奋?”
没见过世面的老土冒。
林诗语当即连比划带讲解,大致将蒸汽机能够发挥的作用给解释了一遍,就看见那位爷的眼珠子都亮了,而后二话不说起身就蹿了出去。
嘿?这人,她还有话要说呢。
才要张嘴喊,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本是想说叫那些洋人琢磨琢磨将铁轨弄出来的,但……这玩意儿是个烧钱的大工程,而国库还得留着打仗用,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烧不起这个钱。
还是太穷了。
“涟漪,去问问九阿哥他的海外贸易做得如何了,看是否需要扩张生意,若是本钱不够的话只管跟本宫开口!”
要不说是亲生的母子呢?瞧瞧这默契,竟是不约而同都盯上了老九的钱袋子。
第一批蒸汽机被投入到了采矿和冶炼中,实用效果委实好得惊人,时常弄得一堆人就跟见了鬼似的整天围着看,怎么看都看不腻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里简直是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议论这新奇玩意儿的。
也不知究竟是打从何时起,整个大清都散发出一股勃勃生机来,仿佛一切都在欣欣向荣,而与此同时隔壁的藩属国高丽却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没有宗主国大清的帮助,□□之下整个国家都被掏空了,饿殍遍野苦不堪言,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果然还是没能逃得过瘟疫的侵袭。
高丽的百姓们恐慌极了,欲要投奔宗主国大清的人较之先前更多了许多,有病没病的谁也说不清,总之就是绞尽脑汁想要逃离高丽,逃离那片深陷泥沼的恐怖土地。
幸亏康熙早有防范,边境增派了众多士兵严格把守着,靠近都决不允许靠近一步,一旦超过安全距离便会立即鸣枪示警,倘若如此还不管不顾横冲直撞,那可对不住了,下一发弹药就会直接打在人身上。
瘟疫这种东西素来就是令人闻之色变的,一旦不小心被传染上,大清境内的百姓也都会平白无故跟着遭殃,这是无论如何也坚决不能容许发生的事,必要时刻也只能采取一些强硬手段。
在头一批硬闯之人被打死之后,高丽那边的难民终于惊觉大清不是闹着玩儿的了,自然也不敢再放肆,只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回撤退。
两国之间的宗藩关系显然早已名存实亡。
八月初三,胤禛大婚,林诗语又一次喝多了。
看她走路都在飘忽,这回康熙可算是有经验了,直接叫奴才先给她灌醒酒汤伺候她沐浴,在此之前坚决一句话都不跟她多说,免得被气死还没处说理儿去。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再次出现时果然那表情就已经清醒多了,若是忽略她有些迷蒙的双眼,还算正常罢。
康熙松了口气,往她手里塞了一碗茶,“清醒了?看看可还认识朕是谁?”
是谁?大猪蹄子啊。
林诗语撇撇嘴,捧着茶一饮而尽,而后又将空碗塞回了他的手里,“劳烦皇上,还要。”
“使唤得倒是挺顺手。”康熙没好气地哼笑两声,手上却还是老老实实给重新又倒了一碗,边说道:“高丽那边差不多已经消停了下来,朕打算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