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让萧论拿自己要挟萧谡却是不行的。谁让萧谡帮了冯华的儿子呢?那等情形下既然他帮了忙,冯蓁总是要记他的情的,哪怕她压根儿就不想帮冯华。
“好啊。”冯蓁朝萧论笑了笑,在萧论的错愕里脖子往剑锋上靠去,然后抬起手抓着剑锋狠狠地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冯蓁也不想死的,这里空气好、饭菜又没有添加剂,山川大海她还没去走过看过。但是好像死了,也没太多的遗憾,约莫有那么两三个人能为她的死惆怅片刻,或者红个眼圈,但死了也就死了。
即便没死估计也看不了山川大海,要是被萧谡困在后宫,迟早也得憋死。
所以冯蓁就想,只当是做件好事帮帮萧谡呗,他除了宁愿戴绿帽子也不肯娶自己之外,好似也没啥太多的缺点。
虽然脑子里思绪纷杂,可冯蓁的眼睛却定定地看着萧论。看他错愕之下瞪大的眼神,还蛮搞笑的,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干脆,坏了他的计划吧。
冯蓁不知道自己此时笑得有多恐怖。一个人一边拿剑抹脖子,一边笑得那么灿烂,即便生得再美,那也够叫人惊悚的。
萧论的剑“噹”地一声落到了地上,弹了几下。
冯蓁的身体没了支撑也歪歪地倒下去,她的眼睛里印入的全是鲜红色,然后是朝她冲过来的萧谡,身后有人接住了她,应当是萧诜吧。
箭矢从天空“簌簌”地射过来,萧论的甲胄上瞬间便插了十来支箭,脖子上也中了致命一箭,冯蓁看着他,倒下的速度似乎比自己也没慢多少。
“幺幺!”萧谡抱住了自己。
红色模糊了冯蓁的眼睛,她心里想着,萧诜是也中箭了么,她感觉得到身后人手臂上的力量正慢慢消退。
头有些晕,冯蓁合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想跟长公主一样,死不瞑目,瞧着挺渗人的。即便是死,她还是想美美的。她的寿衣想穿那套灯锦缠枝牡丹的,立领可以把脖子上的伤口遮住。
醒过来时,冯蓁还没睁眼就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还挺灵活的,她再伸出手指摸了摸脖子上应该有伤口的地方,光滑细腻如新生婴儿的肌肤,没有任何凹凸感。冯蓁比较满意,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是有概率不死的,毕竟萧谡的血功效强大,她自己常年喝桃花溪的水,自愈能力也比寻常人强。
“女君醒啦?女君醒啦!”宜人撩起帘子,看着冯蓁,激动地大喊道。
第一个进来的是翁媪。
“幺幺,你醒啦,真是太好了。”翁媪朝冯蓁笑道。
冯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个大夫拎着药箱小跑了进来。
“宇文大夫,你快看看幺幺。”翁媪往旁边让了让。
宇文涛给冯蓁把了把脉,“女君可否试着说句话,一个字也行。”
“你——好——”冯蓁说了两个字,有些艰难,可能是抹脖子的时候伤着声带了。
宇文涛愣了愣,却没想到这位女君开口说的会是这两个字,莫名有些好笑。
“还好。”宇文涛道:“女君别担心,嗓子再多养几日就没事了,能说话就好。不过最近是能不开口就最好不开口的。”
冯蓁点点头,她对破锣嗓子也没什么兴趣。
宇文涛下去后,冯蓁朝着翁媪比划了一下动作,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得懂。
翁媪坐下道:“女君可吓死我了,那日府里里里外外都找不见你,后来才知道是晋王和燕王谋逆,真想不到晋王竟然那般无耻,自己死就算了,还要拉女君陪葬,真真是人面兽心。”
冯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的床,意思是问自己怎么回来的。
“事发三日后太子殿下亲自送女君回来的。”翁媪道,然后补了一句,“如今这院子里除了宜人之外,伺候的人全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便是我要进院子,也得守门的郑侍卫同意才行。”
翁媪检查过冯蓁的伤口,她是没想到这样的伤势冯蓁还能活下来,也难怪是事后三日才从宫中送出来。
冯蓁又指了指外面的天,也亏得翁媪的理解能力一流,竟然看明白了。“皇上昨夜薨了,公子和少夫人都进宫去了。”尽管长公主已经去了,但翁媪还是没改口。
主要也是因为府里的事儿还有得闹腾。苏庆这“死”了一遭,自己没有爵位,倒是过继来的儿子成了承恩侯。而他既然活过来了,戚容自然能生出自己的孩子,将来又如何是好呢?
这桩事儿本该请大鸿胪上奏皇帝看看如何处置的,但因着进了腊月,衙门虽然还在办公,但人心都不在办事上头,苏庆又还在养伤,便没想着去弄,如今又是宫变,又是皇帝薨逝,估计苏庆的事儿至少得半年后才有可能料理了。
不过就算苏庆身上没有爵位,但他官职总是在身的,又是城阳长公主唯一的孙子,怎么也得进宫去哭灵,戚容作为命妇也是如此。又冷又累,每日回来都是一脸菜色,且还不能病,一病就容易被人找借口说心不诚。
反倒是冯蓁成了闲人,晋王已经死了,她这个准晋王妃也算是“戴罪之身”,宫里肯定是去不得的。
冯蓁的除夕也就是在这种悠闲无聊中到来的。因着元丰帝死了,华朝全国上下举哀,一切娱乐都取缔了,除夕更是连鞭炮都不许放,以至于这个年对勋贵官宦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年味。老百姓的日子却还是照过的。
年夜饭冯蓁只用了几口,没什么胃口,她还在养嗓子,喝不下任何药,宇文涛给她开的药方也是用胖大海泡水,量少饮下去倒还没怎么有反胃的感觉。不过一天里水喝太多,饭自然就吃不下了。
“女君再用点儿吧,这些时日你的饭量实在太小了。”翁媪关切道。
冯蓁摇了摇头。
“她饭量如今是多少?”一个低沉的男音在冯蓁身后响起。
冯蓁的动作顿了顿,翁媪已经跪在了地上。
萧谡抬了抬手,“不必惊动任何人,朕是私下来的。”
已经从孤变成了朕么?
冯蓁也站起了身,缓缓地要行礼,正好被萧谡扶着往窗边的榻上带去。
冯蓁没反抗,只是颇有兴致地打量起皇帝萧谡来,虽说还没有行继位礼,但他的确已经是皇帝了。但是装扮和以前并无什么改变,大概因为是私服出宫吧。然则神气却是变化大极了。
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依旧还是在人下,总是要隐忍的。而如今的萧谡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剑,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挡在他的前面。
不过即便是剑,也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剑,大剑无锋,萧谡素来是深谙此道的。
冯蓁还在走神,萧谡的手已经伸到她的领口处,拉开了她的衣襟查看伤势。
冯蓁脖子上的红痕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微微还有头发丝那么细的一条粉色痕迹,但假以时日定然也会消退的。
“还是不方便说话么?”萧谡替冯蓁重新整理好衣襟这才收回手。
冯蓁点了点头。
翁媪虽然早对他们的关系有猜测,却没想到竟然已经亲昵到这种程度了,随随便便就能动手动脚,拉扯衣裳。
萧谡拉了冯蓁的手重新回到饭桌边,“陪朕再用点儿饭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