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蓁没想到,萧谡竟然将这件事自动就算在卢柚头上了。她心下松了口气,就算跟萧谡翻脸,却也绝不能撕破脸,毕竟是要做狗皇帝的人,生杀予夺。冯蓁自己不怕,却还得顾忌冯华呢。
冯蓁也还是不答话,就看萧谡自问自答能到什么时候。
“幺幺,卢柚她,孤……”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以至于萧谡启口再三,还是说得有些艰难,“孤跟你说实话吧,卢柚与严儒钧有了首尾,孤与她之间是绝不会有任何情意的。”
末了,萧谡又补了句,“即便她与严儒钧没有丑事,孤对她也从未有过任何情意。”这话完全是怕冯蓁会多想而加上的。
冯蓁没想到萧谡会跟自己和盘托出,毕竟这种戴绿帽子的事儿,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好意思往外说的,尤其还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
可正是因为没想到,所以冯蓁一时就来不及遮掩自己的情绪。
萧谡眯了眯眼睛,锁住冯蓁的脸道:“你早就知道了?”
冯蓁没敢答话。
萧谡起身走到冯蓁的跟前,迫使她望着他的眼睛道:“那为何一直为着个卢柚跟孤闹腾?”
这下冯蓁不拿出理由都不行了,但好在萧谡没追问她怎么知道却不曾跟他提及的事儿。
冯蓁拿捏了一下分寸,这才撇开头道:“殿下,我只是想离开上京回西京去。”
“回西京就一定要勾搭佟季离?”萧谡问。
“勾搭”一词都用上了,可见萧谡心底有多愤怒,冯蓁思索了片刻,感觉如果在萧谡心里留下个“水性杨花”的印象,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到时候岂不是更叫他有了随便欺负的理由?
“殿下还记得在竹篱那一次,你问过我愿意与否么?”冯蓁抬头看向萧谡。
萧谡不说话。
“从一开始我的答案就是不愿意。”冯蓁硬着脖子道。
萧谡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拳,痛苦地缩了缩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就哑得厉害了,“那你当初为何要救孤?”
“只是因为殿下帮过我,我答允了要报答殿下。”冯蓁道,“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么?所以你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佟季离?”萧谡愤怒间从桌上拿起那枚白玉簪递到冯蓁眼前。
冯蓁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可能又要被迫坑人了,“殿下,是真心想要报答救命之恩吗?”
冯蓁从萧谡手中接过那枚白玉簪,用簪头对准自己的脸颊,开口之前先狠狠地在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萧谡惊怒间一把打飞了冯蓁手中的簪子,簪子掉在地上重新碎作了三截。亏得天上刚打了个炸雷,将这碎簪之声给遮掩了过去。
“这样,殿下可不可以放开我了?”冯蓁的眼里滴下一滴泪珠。
血痕触目惊心地横过冯蓁的右脸颊,血珠子瞬间就糊满了她的脸颊。萧谡从冯蓁身上抽出她的手绢,重重地压在她脸上的伤口上,疾言厉色道:“在你心里,孤就是见色起意之辈么?”
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冯蓁腹诽,当然“色”不过是他抓着她不放的其中原因之一而已。
冯蓁垂下眼帘,“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殿下当知道,不管我身在何处,都是华朝的子民。殿下有令,莫敢不从。”这意思就是她即便有秘密,只要萧谡需要的时候,难道她还能反抗?
萧谡拉起冯蓁的手,让她自己按在手绢上压着伤口,而他则抽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冯蓁道:“你不信孤。”
冯蓁心里骂了一句娘,她和萧谡这事儿的是是非非可是明明白白的,怎么如今渣男倒是扮起可怜了。冯蓁可容不得萧谡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少不得又挤了一颗眼泪出来,微微撇开头,“殿下叫我拿什么信你?”也不瞧瞧他做的都是人事么。
“且不说你指婚的事。”冯蓁哽咽着,又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便是殿下想来就来,想抛下就抛下之举,却叫我怎么信你。”
说到这儿,冯蓁心里不由一突突,她怎么把自己说得这么欲求不满了?而且明明就是没心没肺,可被萧谡这么一逼,她感觉自己又往痴情女的演艺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
果不其然,萧谡听后,神色似乎缓和了少许。
“有男装么,孤带你去个地方。”萧谡道。
大半夜的,穿男装?冯蓁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只有去“北里”才需要。可这不是宵禁么?
再然后,冯蓁便见萧谡去她的针线笸箩,或者该说宜人的针线笸箩里取了一根针,扎在了他自己的手指上,他再轻轻一挤,指尖血珠子就涌了出来。
萧谡重新走回冯蓁的面前,拿开她的手,用手绢细细地替她擦拭了一下伤口,然后将手指覆盖到了冯蓁的伤口上。
冯蓁立即意识到萧谡这是做什么了。其实她之所以敢拿簪子往自己脸上招呼,那是因为她有桃花源的溪水,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的。可这会儿萧谡的血在她伤口上涂抹一圈之后,冯蓁再去洗脸照镜子,那脸颊上的伤口几乎就恢复如初了,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粉色痕迹,想来过一天也就能消失。
冯蓁再一次被当初那枚仙桃的功效给震惊了。也难怪萧谡死也不肯放过她了,以为她还有其他好东西么?
冯蓁换好了衣服,却没想到萧谡大半夜不睡觉冒险带她去的不是北里而是慈恩寺。
慈恩寺的知客僧半夜被叫醒,还有些迷糊,一见是萧谡,却立即醒了神,恭敬地将他引到了大雄宝殿。冯蓁自然是作为萧谡的随从而走进去的。
“你且出去吧,孤要待一会儿。”萧谡将知客僧遣退走后,朝冯蓁招了招手,拉着她的手上前,两人齐齐跪在佛前的垫子上。
冯蓁见萧谡结结实实地在佛像前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直起背道:“信男萧谡,特在我佛面前诚挚起誓,若今生有负冯蓁,便叫我不能得登大位。”
这誓言倒是狠,比什么天打雷劈感觉还诚心点儿,冯蓁心想,可未免也取巧了些,他要是登基之后再负心岂非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