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人只是叹了口气,吃力地蹲下身子,把碗放在墙角。
随后,他坐在门槛上,道:“还当这宅子偏僻,不会闹鼠,如今看来,你这鼠倒是不挑,也不知怎么往这山里找人家,不到城里头去,怕是吃不饱哩。也罢,也罢,今日不宜杀生。”
对着一只吓呆的鼠,老人絮絮叨叨了半天,也不知说给谁听。
只是它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大约是捡回了一条命。
斗转星移。这家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它躲在水沟里,藏于房梁上,在屋里最阴暗的角落生活,瑟瑟缩缩的,一躲就是许多许多年,居然就这么苟且偷生下来。
直到有一天,再睁开眼的时候,它赤裸身躯,满心迷茫,看到自己的手掌抽成了修长白皙的嫩笋形状,如同宅子的主人一样好看。
他被宅子的主人从水缸后面落灰的垃圾堆里带了出来。
他来历不明,长相怪异,凭空出现在深山之中,口不能言,懵懂的就像一个初生的娃娃。
宅子的主人又叹气,道了一句:“想来是我欧阳家福泽深厚,山神大人竟降下童子相助。也罢,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他无处可去,只得忐忑地在欧阳家住下,像是一个房客,又好像是一个叫人讳莫如深的存在。
这一住就是许多年。
欧阳家主待他如子,教他读书写字,对他几十年不变的容貌视若无睹。
他将宣纸铺于石桌之上,以酸枝镇纸压平,郑重其事地写下“钟能”二字。
自此,北屋祠堂的族谱之上,多了一个怪异的,仿佛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欧阳钟能。
白光在眼前渐次消失,在目光涣散之前,钟能在盈盈的水雾中睁眼。
他仿佛看到欧阳家主布满皱纹、沧桑不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