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不知道今天贸然上门很是失礼，只是她是一个额娘，为了自己的儿子，她真的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想到这里，她猛然屈膝跪下，对着范婉就哭诉道：“你就救救胤祐吧，若他的身子能好，日后便是叫他认你做额娘，我也是心甘情愿。”

戴佳氏跪了，范婉也得跟着跪。

毕竟身份有别，若真的坦然受了礼，被康熙知道了，又是一通风波。

“姐姐，不是我不救，实在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

范婉扶着戴佳氏的胳膊：“那日我小产，冥冥之中听到七格格在耳边哭，叫我去救救她，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上了门，谁知我刚到七格格就出生了，皇上觉得我与七格格有缘，这才叫我先养着七格格。”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至于七格格身体能够转好，我便当真不知为何了。”

“再说了，世上哪有这么稀奇的事，只叫我养着孩子就能好，若我真有这本事，早就叫皇上拨到太子身边伺候去了。”这话说的大胆，却十分坦然。

戴佳氏懵懵的看着范婉。

一时间她竟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范婉的话。

可也正如卫常在所言，若卫常在真有这本事，就皇上对太子那么在意，怕是早叫卫常在去伺候太子去了，别说什么祖宗家法，在活着跟前，什么祖宗家法都不好使。

胤禛见范婉三言两语的就叫戴佳贵人熄了火，心中反倒愈发确信。

这绝对不是良妃，至少……不是他记忆里的良妃。

范婉将苏宝珠给了奶娘，自己则是扶着戴佳贵人站起身来：“你若实在不信，平常无事也可到我宫里来坐坐，便知道我所言不虚。”

没有得到结果的戴佳贵人抱着七阿哥失魂落魄的走了。

范婉目送她远去，回头对着流云忍不住叹气摇头：“这人真是魔怔了，竟相信那些神叨叨的，今儿个戴佳贵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

流云扶着范婉的胳膊：“知道了，小主，戴佳贵人估摸着也是没法子了，这才求上门来。”

“是啊，哎……”

范婉表演了一番唏嘘后，转入屏风后，就看见胤禛一脸生无可恋的陪着胤禩看绘本。

与胤祚这个真·小孩不同，胤禛是个披着孩子壳的成年人，这会儿不仅要装作孩子样，还得面对上辈子的死对头，能忍到这会儿还得时不时接受胤禩的提问，可以说耐性相当的好了。

胤禩可不知道自家四哥内心的纠结，只一心挂在绘本上。

他指着绘本上的黑白胖子问道：“四哥，这是什么？”

“貘兽，也可称为食铁兽。”

他双手环胸，盼着膝盖，一副坐禅模样：“听说峨眉山的僧人曾用食铁兽守过山门。”

“那这个呢？”胤禩又指向孔雀。

“孔雀，亦可称为越鸟，三品文官的补子上就是它。”

“哇。”

胤禩的眼睛里已经开始闪烁小星星了，满是崇拜的看着胤禛：“四哥你懂得可真多啊。”

胤禛：“……”

嗯，被死对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确实挺爽的。

范婉一进门就看见他们一问一答，相处的十分和谐。

其实胤禛此刻心情也很复杂。

与康熙不一样，上辈子的胤禛算不上是个慈父，无论是大阿哥弘晖，还是后来的败家儿子弘历，他都没有认真的教导过，只一心扑在政务上，最后康熙都看不下去了，只好将弘历带在身边教养，以至于叫弘历看惯了康熙奢靡的晚年生活，当了皇帝后，将他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好容易重新填满的国库，给挥霍殆尽。

这么一想……弘历还不如胤禩呢！

虽说胤禩这人喜欢结党营私，易于挟制，做事喜欢留一手，但能力还是有的，上辈子没闹到你死我活那步时，他也是感叹过，他和老八的性子是互补的，只可惜互为竞争，走不到一块儿去。

弘历就不一样了，少年时瞧着尚可，可人到中年就开始变渣了。

不仅对后宫的女人们渣，对自己的兄弟们更渣。

逼得弘昼癫狂行事，不停给自己办丧礼，逼死自己的亲儿子，最后没的选，才选了个更不行的做继承人。

雍正越想越气，最后直接盯着绘本放冷气。

范婉见他小脸蛋越来越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若是成年版的雍正，这表情倒还有些威慑力，可如今的四阿哥不过一个几岁的包子，板着一张小脸只会叫人觉得可爱。

“四阿哥可是累了？”范婉走过去温柔的问道。

胤禛抬头，带着几分探究的看过去：“尚可。”

“那就好，来，吃个奶糕子。”

范婉从炕柜上的粉玉坛子里取了两块奶糕子，一人给了一块，这些日子胤禩是吃惯了的，直接就塞进了嘴里，胤禛就吃的有点艰难了，他是真不喜欢牛乳味的东西。

“额娘，我想喝奶茶。”

胤禩吃了奶糕子，又嚷嚷着要喝奶茶。

范婉顿时笑着点头：“好好好，额娘这就叫流云去准备。”

俨然一副宠溺儿子的慈母相。

说着，她又扭头看向胤禛：“四阿哥可也要用一碗？”

刚吃下奶糕子的胤禛摇摇头：“不喝，腻得慌。”说完后，他看了看胤禩，只觉得胖的辣眼睛。

范婉掩嘴轻笑，故意露出几分试探的语气来：“虽说四阿哥只比八阿哥大了几岁，可瞧着就是不一样，就像个小大人似的，瞧着就懂事。”

胤禛果然上钩了。

他抬眼看着范婉：“卫常在也与传言中不同。”

“哦？我不过一个小小常在，外头所谓传言又有几分真？”

胤禛顿时不说话了。

范婉这话的语气着实不像是在跟个孩子讲话，胤禛沉默片刻，突然扭头看向自己的奶娘：“奶娘，我想喝你亲手温的牛乳。”

奶娘愣了一下，应了一声便跟着流云走了。

范婉也摒退了其它宫人，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可等旁人都走了，两个人反倒不说话了，范婉只顾抱着胤禩看绘本，胤禛则是脸色凝重的看着范婉。

他拿不准，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良妃。

若是的话，她又知不知道，自她死后，胤禩就被打压的再无任何建树，等他登基后，更是将他改名为‘阿其那’，将她唯一的孙儿弘旺改名为‘菩萨保’？

若不是的话……那她，又是谁？

良妃蠢笨，是康雍两位帝王都盖章确认了的。

人真的会因为重来一场，就变聪明么？

胤禛是不信的，可今日良妃对待戴佳氏的请求，却应对得当，便是闹到太皇太后面前，戴佳氏也是无理的那个，就上辈子胤禩那个处境，他是不信良妃不露头是在韬光养晦。

所以……他更倾向于眼前的女人，并非那个‘良妃’，也不是卫常在，而是另一个‘人’。

只是……若这人是另外一个‘人’的话，又是怎么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呢？

就在胤禛越想越远的时候，范婉突然开了口：“我见过你。”

“嗯？”胤禛立即看过去：“怎么说？”

“那日在试验场，咱们都在发射台紧张的等待着，唯独你，穿着怪异，发了疯似的往禁区里面跑，当时我吓坏了，急急忙忙的追进去，结果就看见你翻过了电网，直奔蘑菇蛋，那时候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未尽的话不用说，都知道是怎样的结果。

他被炸的差点魂飞魄散，眼前这个女人，铁定也是没了命了。

“那日，你看见了我？”胤禛瞠目结舌的问。

“是啊，早知道你一心求死，我也就不追了。”范婉说到最后，语气里甚至带上几分哀怨。

胤禛嗫嚅着唇，最终到底什么都没说。

许是那日共同的经历叫这个女人放松了警惕，只见她长叹一口气：“这后宫中着实无聊的紧，好容易大学毕了业，能为国家做贡献了，却又被送回了封建社会，真叫人头疼，欸，对了，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之前跟着哪个老师做研究的？你那日去寻死的时候，为什么要穿那一身怪异的衣裳，跟戏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