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红楼(五十六)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康王身子不好,寿儿年岁又小,除夕夜宴这种场所,康王向来是露个面就走,就算如此,回来还得病两天。

所以在寿儿的脑海中,并没有过年的记忆。

当看见林家张灯结彩,人人换上喜庆的衣裳,面带笑容时,寿儿也不由得被这场景给感染了,拉着林玉松玩闹了一整日。

范婉则是陪着苏宝珠,一如曾经的那些年,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年。

正月初一,一大早范婉就包了个大红包给寿儿,等苏宝珠来了,又给几个孩子也包了大红包,范婉还特意让厨房给煮了红枣甜汤,都还没说话呢,先用一碗甜汤甜甜嘴。

林如海头一回还没开口就被投喂甜汤,端着白瓷碗和大家伙儿坐一桌,整个人不自在极了。

两个小娃娃一左一右的挂在他的腿上,仰着脑袋张着嘴,仿佛等食的小雀儿,张着嘴巴就等着他喂一口甜汤,林如海虽算不上严父,但也很少亲手照顾儿子的,反倒是林黛玉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他抱着喂药喂的多些。

忍不住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给两个孩子一人喂了一口,然后就感到背后有些发凉。

等他回头,又看见几个女子正坐在一块儿说的正高兴,无暇管自己,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范婉那边,正与苏宝珠说着荣国府的事:“再过几日就是正月十五了,元宵节娘娘省亲,如今荣国府恐怕正忙着想法子接待呢。”

说着,她看向旁边的林黛玉,将她拉到怀里:“若你如今还在京城的话,娘娘肯定是要见你的。”

对于荣国府,林黛玉的感情很是复杂。

关于王夫人对贾敏做的事,林如海并没有隐瞒,想到她在荣国府时,对她甚是和蔼的王夫人,一时间她竟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有两幅面孔,多了几分消极态度。

“见我作甚,我就算在荣国府,也不过一个客居的外孙女儿,家里的姑娘那么多,哪里用得着见我?”

范婉笑着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去年红薯亩产虽然不算特别高,却也不低了,比普通的粮食多了一倍不止,只是,那是种在京城周围的砂土里的,算不得数,等开了春,咱们带点儿红薯去西北,划一块地皮再种了试试看,若是依旧能产这么多,咱们就想法子在西北那块儿给推广开来。”

林黛玉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些日子,她跟在范婉身边,自然明白范婉说的是什么。

她看了眼正在喂两位哥儿喝糖水的林如海,连忙压低了声音:“这事儿……是好事儿,若能交到朝廷里去……”

“不急。”

范婉摇摇头:“我是信你才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说漏了嘴。”

林黛玉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她搓了搓手,说的有些迟疑:“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要走了,届时我独自留在扬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是我也能跟着你们一块儿去西北看看那边的风土人情该多好,只可惜我这不争气的身子,便是你们愿意,我也怕拖累了你们。”

“别这么说,你如今瞧着可比刚到京城的时候,康健太多了。”

贾惜春连忙安慰林黛玉:“本来姐姐也是不乐意带我去的,你瞧如今被我磨得,不也松了口么?要不从今日起,你便跟我一起练武,到时候要是能坚持,你也磨一磨姐姐,指不定心一软,也带你去了。”

说到最后,捏着帕子捂着嘴直笑。

“你可别带坏了林姑娘。”

范婉连忙出来打岔,林如海还在呢,林黛玉的去向她自己可做不了主,说着,她伸手用手指点了点贾惜春的额头:“你也是,当真就将蓉儿给独自扔到了浙江。”

对于范婉对贾蓉称呼的变化,贾惜春如今已经相当时应了。

她歪着身子,捧着汤婆子,腿上还盖着绒毯:“船上多冷啊,虽说南边儿的河里不结冰,可冷的刺骨,要不是过些日子咱们就不住这儿了,我非要建个火墙不可。”

说着,她从绒毯里抽出手来,捏了捏范婉的手:“姐姐你手怎么这么热乎,一点子也不冷。”

“我天生不怕冷。”

范婉笑笑。

贾惜春抿了抿嘴:“下午去武场练两下去,不然骨头都要冻僵了。”

“你当真要随我去西北?”范婉又忍不住的问道。

“那是自然,我反正不愿意去浙江。”

贾惜春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跟着范婉不离开了:“反正您别想着扔下我。”

范婉失笑:“你可真是个癞皮的,怕是属相是苍耳吧,挂在人身上就扔不掉了。”

贾惜春捂着脸:“苍耳怎么了,那浑身是刺的,谁都不怕。”

“哎……你们这般笑闹,倒叫人羡慕极了。”

林黛玉这下子是真惆怅了。

与她一起惆怅的还有就是哪里都去不了的苏宝珠,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到了正月十五,因为范婉定下了时间,二月初一就启程往西北去。

也就是说,范婉留在扬州的日子,只剩下短短半个月了。

“我也想去。”苏宝珠直接欲哭无泪了。

“乖啊,乖乖在家等我,我肯定会回来的。”不知苏宝珠舍不得,范婉也舍不得。

比起第一次的迫不得已,第二次的主动离开更加的心里不好受。

自她从孤儿院被张女士接回来,带到苏宝珠身边起,这个世界里的分别是最久的。

“嗯,我会乖的。”

苏宝珠埋在范婉的怀里,忍不住的湿了眼圈。

这边依依惜别,与此同时,荣国府却是张灯结彩。

不过……

比起原著中那富丽堂皇的大观园,如今的省亲别墅就显得格外的寒酸了,至少是比不上其他妃嫔的娘家的,就就算如此,也是花了几十万两银子的。

贾元春进宫多年,头一回见家里的父母兄弟,一见面,就泪洒衣襟。

旁边的嬷嬷一直提醒着不能哭,可她就是忍不住。

先去大观园里休憩片刻,更了衣,才出了大观园去荣庆堂拜见贾母,进了这个院子,贾元春才觉得真的有了松口气的机会,将嬷嬷与宫女挥退到了外头,只带着抱琴留在屋里。

贾元春看着王夫人,忍不住惊诧:“母亲,你为何如今变得如此憔悴?”

王夫人还未开口,贾母就笑着说道:“你母亲想你想的,自年前起就一直盼着这日,茶不思饭不想的,看着让人焦心。”

贾元春未曾发觉异样,听到贾母这话,顿时又红了眼圈:“我哪里不想家中父母,只是宫中规矩森严,陛下的脾性又是难以捉摸的,在那宫里,我也是如履薄冰,只盼着哪日能得了宠,到那时候,也好帮衬着家里。”

贾母一听这话,连忙问道:“圣上对娘娘可好?”

“前朝事务繁忙,圣上轻易不大来后宫,我本来也以为圣上不爱咱们这些新进的妃嫔,只爱那旧颜色,可这些时日瞧下来,除了皇后有几分体面外,其他妃嫔倒也没什么差别。”

“我的儿,你长得也是花容月貌,性情才学都是极好的,圣上来了宫中,你可要抓紧了机会,不说旁的,赶紧怀个龙嗣才是根本,如今宫中没有个儿子,你若生出长子来,那才是荣耀。”

王夫人拉着贾元春的手,细细叮嘱着。

说起孩子,贾元春心中更是苦涩,她抿着嘴:“这长子,怕是早就有了。”

“怎么回事?”

“只听说圣上有个几岁的儿子,是他心爱之人生养的,也不知为何,那人不愿入宫,以前圣上没登基前,都是圣上去见她,那孩子太后也是知晓的,前些时候还从库房取了一堆小孩儿的玩具和女子用的首饰布匹,派了身边得用的大太监,亲自送出去了。”

贾元春说着,叹了口气:“瞧着这架势,宫外的那个一点头,说不得连皇后娘娘都要让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