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眼角溢出泪,他也想知晓,为何父皇会对他们这些皇子痛下杀手。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老皇帝一把拂开御案上的折子,眼睛红的不像话,透露着狠意。
他当年,就不该心慈手软!
他就该为老二扫平障碍,将那个孽障淹死在万华池中才好,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身子骨废了还不消停。
犹记得年少时,他的母妃乃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很得父皇宠爱,在嫡子未曾出生前,他便位同储君,大哥病弱不堪大任,二哥年少驻守边关,十九岁那年战死,未曾留下一儿半女,他作为老三,出身高贵,背后四王八公势力如日中天,母妃德妃更是恩宠不断,压得中宫不敢抬头。
本以为储君之位稳若泰山,下面再多弟妹也不会动摇他的地位。
然而,谁都不曾想到,皇后老蚌生珠,生出了七皇子这个嫡皇子来,龙颜大悦,洗三便被封为太子。
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可父皇手段凌厉,不仅削了他手里所有的权柄,甚至将他圈在宫中读书,全然不许他与母妃见面,等于变相圈禁了他。
本以为这辈子就到此为止了。
谁能想到,父皇会因为国事心力交瘁,太子年幼,不堪大任。
于是,他这个唯一一个生下了儿子,侧妃腹中又怀了儿子的皇子就再次进入了父皇的眼帘。
他登基那日,甄氏产下水淳。
他的第二个皇子。
当抱着襁褓中的小小婴儿时,他突然有种感觉,这个孩子与自己有缘分,也与自己极为相似。
那一刻,他从这个婴儿身上看见了自己。
他绝不容许,这个孩子再走一遍自己的老路!
乐善堂中的康王送走了秦恍,起身换上亲王礼服,配上各种配饰,写下最后一份遗嘱,信中对老皇帝极尽嘲笑之语,然后去了一枚金锞子,吞了下去。
他躺在床上,面带微笑。
明明他没能出宫去看勤王,可此刻的他,无论是姿势还是神情,都与勤王死时一模一样。
当老皇帝终于挪步到乐善堂时,才发现这个儿子的身体,早已经冷了。
秦恍带着小殿下,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端王府。
水渊一看见这个孩子,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他紧紧的搂着孩子:“这孩子不能留在府里,我送他去个安全的地方,你跟着一起来,日后你便不再是秦恍了,等到了地方,你再想个身份。”
秦恍连忙点点头。
水渊连院子都没进,直接带着他们去了马房,套了马车就直奔城外甘泉峰上炼虚宫,将孩子送到了天王塔。
范婉看到了孩子,直接吓了一跳:“这,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这孩子……我养不了。”
水渊说着话,眼圈就又红了,对于这个弟弟,他是真的心疼:“我求你件事,你便当还了我救你的恩情,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养着吧。”
范婉的新身份是个孀居妇人,和前头的男人有个儿子,也算说的过去。
“你跟我说实话,这孩子到底是谁?不然我可不养。”范婉虽然喜欢孩子,那仅止于苏宝珠那样的可爱小姑娘,对于小男孩她向来敬谢不敏。
她对小男孩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于苏宝珠同父异母的弟弟苏宝奇,那位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熊孩子。
水渊大跨一步,走到她身边,附在他耳边,将孩子的身份给说了。
范婉一怔,看向孩子的眼神瞬间复杂。
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
“这是他唯一的一条血脉了,我求你了。”水渊说着,抱着孩子就想要对着范婉跪下。
范婉哪里敢受水渊的跪,连忙避开。
同时在心底里也有些暗暗警惕,这位可是王爷之尊,居然说跪就跪,要么就是真不讲究,要么就是能屈能伸,甭管哪一点,都不是好相遇的。
不过……听到血脉两个字,范婉还是犹豫了。
也不知道这些皇子们哪里出毛病了,一个个的都是肾虚男孩,到现在一个子儿都不带发芽的,如今还一个个的往地府奔,眼看着就要绝种了……
这个孩子的重要性就可想而知了。
范婉只好将孩子接了下来,不过还是多嘴了一句:“那他日后就只是我的孩儿了,与皇家再无干系。”
“那是自然。”
水渊立即点头。
康王的意思就是如此,给孩子找个殷实的普通人家,不求富贵,只求能活下去。
他不敢赌老皇帝还有几分良心。
他觉得他那父皇,早在当年杀了义忠王爷时,就已经疯了。
水渊留下孩子便急匆匆的走了,范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留在京城,于是第二日一大早,便去找了清晖:“我有事找师父。”
清晖愣了一下,不由疑惑:“何事?”
“徒儿想去一趟扬州。”
范婉也不瞒着,直接告诉清晖说道:“当初来京城我走的匆忙,未曾告诉我那姐姐一句,如今我出来这么久了,恐怕姐姐担心坏了,正好最近这段时间京城乱的很,王爷恐怕也无暇顾及我,倒不如趁此机会去一趟扬州,见一见姐姐。”
她的身份乃是扬州孀居妇人,说这番话也没什么错处。
可惜清晖给误会了:“他竟敢强行将你带来京城?”
“倒也不是。”
范婉连忙给水渊解释:“只是那时候情况紧急,殿下也是征求过我的意见才带我来的京城,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如今我要回去,也是因为,我刚得了消息,害我夫家的人已经没了,再回去已经没了危险。”
“当真无事了?”
清晖尤不相信。
“无事了,那家人家的靠山两日前没了,日后再也嚣张不起来,如今恐怕正夹着尾巴做人呢,我此次回扬州,除了看姐姐外,也想看看那户人家的下场。”
范婉背着手对着清晖笑笑:“只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独自回扬州怕是路途危险,还请师父帮忙介绍两个武艺高强的师兄师姐,陪我一块儿回趟扬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