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旁边小厮提醒,他都想不起来还要赶紧的回去禀报。
另一边,水渊找了个借口,让范婉上了自己的马车。
瑞珠一直随行,算是避嫌。
马车帘子一落下,水渊就忙不迭的问道:“奶奶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又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你只告诉掌柜的一声便是了,实在不必将这东西掏出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枚小玉佩还给范婉:“玉佩贵重,实在不该随意出现人前。”
范婉接过玉佩,低头将它藏回袖子里去。
“我确实有件事想求王爷帮忙。”
“奶奶直说便是,但凡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水渊表现的十分积极。
这份积极,范婉一脸平常,瑞珠面露忐忑,而跟在水渊身后的贴身太监周恒,则是抿了抿嘴,似乎想要劝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我想求王爷为我找个清静些的道观。”
范婉叹了口气:“我想自请下堂,出家算了。”
水渊没想到,范婉求他帮忙竟是为了这事。
秦氏要出家?
为何?
他目露震惊的看着范婉,张了张嘴,满眼惊异:“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王爷这就不必问了,我自有我的道理,我与大爷虽成婚三载,却一无所处,我知晓外头有人说我善妒,也知晓有人暗地里嘲笑大爷,可我这心底……到底觉得我这样的血脉,是不该传下去了,一切恩怨是非,就到我为止吧,所以,我想求王爷为我寻一处道观,脱离了这俗世,寻求大道,也不枉我来人间走了这一趟。”
范婉垂眸,语气淡然无比的说道。
只是说出的话,却意有所指,话里有话。
水渊怔然的看着范婉,他听懂了她的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秦氏……难道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世?
“我本想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再给大爷纳几房妾侍,生几个儿女,我必定当亲生的一般对待,但大爷对我太好了,好的我都不忍他这辈子没有嫡子,而且……”
她眼圈终究是有些红了,泫然欲泣的看着水渊:“而且王爷您三番两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又不是那蠢材,哪里不知晓您的意思,只是王爷……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此时此刻,不过如同困兽犹斗,找寻那一丝生路。”
“王爷,我想活着。”
“王爷,我不想死……”
范婉一边说,一边侧过身去,捏着帕子擦起了眼泪。
若她不顶着废太子之女的身份,一定留在宁国府中,督促贾蓉上进,自己以宁国府当家奶奶的身份周旋于大人物之间,可她如今顶着废太子之女的身份,便一定不能留在府中,否则必死无疑,就宛如原著的秦可卿。
所以她必须走……
两年,已经是她能待的最久时间了。
纤弱的身子哭的摇摇欲坠,水渊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本以为自己所作所为,眼前秦氏毫不知情,却不想,极有可能从头一回起,她便知晓自己死期将近,怨不得她到他这里为贾蓉求了个差事,怨不得近日她大刀阔斧改革贾家商铺,怨不得她近日派人在金陵大肆收买农田,怨不得她近日往贾蓉名下添补了那么多的产业……原来,她竟是早就准备着走了。
只是……
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走的了的。
她可是宁国府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当家奶奶,多少贾氏族人受她恩惠,若她这一走,刚刚有点逃出泥潭的宁国府,极有可能再陷囫囵,再无翻身可能。
听她的意思,好似对贾蓉感情极深,她又怎能忍心让贾蓉再陷苦难?
“你打算……怎么走?”
水渊只觉得嗓子眼被堵住了似的:“你要知道,你这一走……蓉哥儿可就……”
“我知晓,我怎会牵连到大爷呢?”
范婉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您只管这些日子让那掌柜的夜里不要闩门,我随时可能到福源楼来。”
水渊心里想知道她的计划,可到底不能强迫,再加上秦氏此时掀开了自己的身份,又拆穿了他的目的,原本已经有些亲近的人又瞬间疏远了。
水渊叹了口气:“罢罢罢,你的事我也不多问,我既答应了给你个人情,自然会帮忙。”
范婉立刻起身磕头,泪水落下:“民妇多谢王爷,求王爷为民妇找个干净些的道观,我只想青灯一生,不想再与尘世瓜葛了。”
水渊目光复杂的看着范婉。
随即心底又有些茫然,若这秦氏出了家,还有杀的必要么?
废太子一脉的血脉就到此为止了。
到了荣国府,贾赦和贾政亲自出来迎接,范婉跟在水渊身后,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脸色惨白,整个人一副被吓坏了的小白菜样。
水渊也没多客套,直接问起了范婉的事。
贾赦还满脑袋雾水呢,贾政就尴尬的解释道:“家里的老太太是气湖涂了,前些日子东府的将军受了伤,蓉儿媳妇这些日子尽忙着族里铺子的事,家里的事就有些疏忽了,老太太心疼侄孙,过去一看到有丫鬟慢待将军,自然怒火中烧,迁怒到了蓉儿媳妇。”
这一张嘴,直接把老太太的兴师问罪给说成了迁怒。
“哦?当真只是迁怒?”
水渊看向范婉。
范婉缩着肩膀,一副老实模样:“既然二老爷说是迁怒便是迁怒吧,我不过一妇人,又能说些什么,只是咱们东府老爷刚刚受了伤,这西府就成日跑过去指手画脚的,又都是长辈,倒叫我不知该怎么才好了,我这关了这么多事,又是个晚辈媳妇,这公爹又是那处受了伤,我便是去侍疾,也不大方便呐。”
说着,又哭了起来。
水渊从来没见过范婉哭的这么厉害过,这一路上,那眼泪好似流不尽似的,一直在往外头冒。
他后宅那些女人们也爱哭,但是他看见她们的眼泪只觉得心烦,看见秦氏的眼泪,却觉得心疼……水渊在心底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又将这份小心思给压抑了下去。
“这……”贾政一听,顿时也僵住了。
确实,让儿媳妇伺候公爹那处的伤口,也着实有些难为人了。
再说了……这府里的丫鬟婆子奉高踩低也是做惯了的,不能因为珍哥儿被慢待了就证明蓉儿媳妇不重视吧,贾政一时之间也有些怨起了贾母。
这老太太闲的没事,怎么尽找麻烦呢?
如今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太子未定,所有的皇子们正铆足了劲儿往上冲呢,不说给二皇子些助力,还在后头拖后腿……而且,如今四皇子上了门……这若是被二皇子知道了,就那小心眼子……
贾政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是老太太气糊涂了,她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脾气,还请蓉儿媳妇原谅介个。”
比起贾政的别扭,贾赦就大方多了。
爷爷辈的给个孙媳妇作揖道歉,也算是相当的给面子了。
范婉哪里敢接了礼,赶紧的换了一礼:“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我自问自嫁入东府以来,除了没能给大爷生个一儿半女,其它哪里我都做的极好,又哪里值得老太太上门去问罪的?”
范婉也不想得寸进尺。
她知晓,今日之事若传到贾母耳中,一定会再生事端,无论如何,这黑锅铁定是背定了。
水渊做了和事佬,实则有些偏向范婉:“既然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明是非,倒不如好好在家颐养天年,实在不必来回奔波,荣宁二府,虽为同宗,却一正一偏,实不该越俎代庖,宗子乃是族之根本,掌族谱,族产大事,万莫要有乱了分寸,扰乱根基之举。”
两个贾老爷被说的面红耳赤。
水渊这才对范婉说道:“你也是,身为人妇,当以夫为天,家族根本,最为重要,怎能因为一些家中俗世,就去西山大营寻夫解决呢?”
各打五十大板后,水渊让范婉先回宁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