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岁一一身狼狈,环视四周,铺天盖地地雨水冲刷在他滚烫的身体上,仿佛身处冰火两重天。
他身形微晃,有士兵看出他的踉跄,蜂拥而上,卞岁一勉强站稳,额头上的雨水流进眼睛里,他微眯着眼睛,勉强聚焦在因进攻而略显薄弱的地方,不做迟疑冲过去。
雨越下越大,视线受阻,在场的士兵只能看见他飞快的杀出一条血路,随即消失在转弯处,他们急吼吼地跟过去,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皇帝正在自己的寝宫装鹌鹑,他今早醒的时候就已经被围住了,想要出去却被守在门口的士兵态度恶劣地拦住了,饶是迟钝如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五味杂陈,虽说他在位之时过的憋屈又辛苦,但是就这般把皇位拱手让人他还是十分难受。
皇帝正忐忑不安、忧心忡忡,就听到窗户上传来撞击声,接着就是窗边的花瓶落到地上砸碎的声音,皇帝吓了一跳,颤巍巍望过去,失声道:“......先生?”
好在外面的雨声盖住了这些噪杂的声响,皇帝看了看守在外面的士兵,似乎除了他没人发现这里的状况。
他急忙跑过去,卞岁一面色潮红,双眼紧闭,只有手中的剑还紧紧攥在手里,从手心慢慢渗出血来,皇帝想把他扶起来,可他浑身的鲜血掺杂着雨水浸透了全身,血水正慢慢从身上蔓延到地面上。
这么多的伤口瞧着便骇人,叫人无从下手。
皇帝只能硬着头皮去扶他,手刚碰到卞岁一肩头,对方一直紧闭着的眼睛便睁开了。
他满是戾气的眼神把皇帝吓了一跳,皇帝哆嗦着喊了他一声,“朕、朕先扶先生起来。”
卞岁一已经有些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但看清了来人,便有些无力地把眼睛闭上了。
皇帝:......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暖炉里的煤炭也烧的差不多了。
皇帝搓了搓手,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仿佛只有他的呼吸声。
他已经把卞岁一扶到了榻上,但是对方的呼吸几不可闻,皇帝甚至开始担心对方会失血过多而死。
也许是一开始还没有什么真实感,待看到一直清雅从容的卞先生如今一身狼狈生死不明地缩在榻上,皇帝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起来。
他在寝室内找到了瓶不知何时放在这里的金疮药,只是简单的给卞岁一上了手臂就差不多用光了。
皇帝慌慌张张地弄了半天,直到做无可做,只能默默看着窗外出神,雨水飞溅,浓云压在房檐之间,正如他的心情。
“陛下在想什么?”
皇帝正要回答,惊喜回头,见卞岁一此时已经醒来,扶着榻边坐了起来,他的头发冰冷湿漉地贴在身上,人却滚烫异常,仿佛冒着热气。
“先生醒来了!还没问先生,怎么会落得这般境地?”
卞岁一并未回答,只是道:“赵余勾结禁军统领于子翔,如今围了皇宫,陛下怕是凶多吉少。”
皇帝闻言大吃一惊,他也已经猜到赵余造反围宫,但他没想到赵余会杀死他,刚刚感怀伤时的也不过是也许会被囚禁,也许会被发往边远的藩属之地,“这、怎会如此?”
“赵余自大却谨慎,如今成功围宫,登基在即,他容不下半点差池,恐怕今晚便会让陛下驾崩。”
皇帝眼底的惊疑还未消散,悲痛道:“我们二人虽不对付,但也是血脉至亲,他、他怎敢......”
卞岁一头昏昏沉沉,无暇安慰他,只是努力地分析着局面:“正因如此,赵余想必会赐毒酒给陛下。”
实际上他觉得赵余更希望皇帝自刎,但很显然,谁都知道皇帝胆子小并太不可能。
“这、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卞岁一压抑地咳嗽几声,“我前两日便觉不对,寄了信到陇洲陆将军处,催促他们尽快回京,想必此时已经送到他手里,若陛下能与赵余周旋几日,等到陆将军领兵回来,方可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