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州偏僻,土地倒还算肥沃,往年这里盛产水果,一年下来也能勉强赚几个钱,可今年不同于往日。
街道、土地都是一片萧瑟的景象,除了偶尔走过的厥兵,一个百姓都看不着。哪怕是有一个迫不得已出来的人,也如灰扑扑的老鼠般窜过,然后东躲西藏着在巷子里消失不见。
如今厥兵在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些士兵随身还携带着鞭子,遇见了看不顺眼的倒霉百姓就抽的皮开肉绽,拿他们的求饶丑态作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这些城中的百姓是不会出来的,可偏偏总有些特殊的情况,无粮下锅,突生急病之类的,等也是死,出去也是死,才会冒死赌一把。
家里有女人的,更是决计不会让她们出去的,街上的搜寻的士兵就是群豺狼,落到他们手里,被侮辱被弄死更是常见。
陇州早就被厥兵占领,而这些日子能搜刮的也都搜刮的差不多了,所有人心知肚明,估计接下来就是人了。
可是再怎么在家里躲着,他们也清楚的知道躲不了多久了。不说家中早就弹尽粮绝了,就是厥兵每日例行一次的搜刮,拿不出钱来就别想活命,就应付不起了,可是钱在一次次搜刮中怎么可能没有搜刮完的那一天呢?
搜刮完钱财,没有了利用价值,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王门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和哀求声,绝望的闭上了眼。
又一次的搜刮开始了,在第一次搜刮的时候还好,该交钱交钱,士兵拿了钱,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就顺便拿走,然后就骂骂咧咧的走了。但搁不住这群人天天来,可能不是同一批人,但无一例外的要钱,交不出来钱,那就是砍个胳膊,拉走家里长的不错的女人。
妹妹也听见了声音,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王门赶紧起来把枕头给她垫好。
王萱拉住王门的手,小声地说:“哥哥,他们来了。”
她身体一向不好,这几天几乎没什么进食,更是让她连坐起来都喘着气,王门前几日还出去给她找过药,可是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两服药,而今早就吃完了。
王门从怀里掏出铜板,努力显出轻松的样子,安慰道:“别怕,哥哥这里还有些钱。”
不过,两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一点了。
那铜钱上还带着朱砂,这钱本来是他前几个月想染上色给妹妹做的木秋千上装饰用的小玩意,只不过他那几日忙着给李家新娶的媳妇打一套价格丰厚的梳妆台,就搁置下来了,铜钱也给随手藏在做秋千的木头下面了。
今天才被他翻出来。
自从父母在前两年相继去世,王门和妹妹可以说相依为命,妹妹聪慧乖巧,就是身体不好,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得时不时的用药医着,倒也只是比平常人稍弱些,而王门有一门木匠手艺很能拿出手,平日里养活了兄妹两人,还能有些余钱给妹妹帮忙存着。
而妹妹除了绣花,看书,对每日的入账都保管的好好的,她存着钱,等着将来给王门娶媳妇儿使,那时候王门每次都调笑她:小小年纪的管家婆,看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可现在连熬到明天都成问题了。
外面的争吵声慢慢消停了不少,接着是砰砰的踹门声,他们知道是那群厥兵到家门口了,王门赶紧让王萱躺下,然后用被子盖住她的脑袋。
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响了,能够感受到踹门人愤怒焦躁的心情。
王门快速走到摇摇晃晃的门边,把木栓打开,赔笑道:“几位爷......”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大嘴巴子打偏了脑袋,鲜红的血立马从他嘴角流下来,“你他娘耳朵聋了啊?听见我们敲门还不快开,我今儿倒要看看你屋里藏着什么宝贝,不舍得给我们看......”为首的士兵骂骂咧咧。
王门眼中恨意一闪而过,转过脑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又像没事人一样讪笑道:“怎么可能,这几天吃的少,腿脚慢了点,有什么当然先孝敬几位爷。”
“那还不赶紧孝敬?”几位士兵早就对他这种态度见怪不怪,自上而下瞅着他,此时的声音像是从鼻孔里面出来的。
王门轻车熟路的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低头递给为首的那位:“这儿呢这儿呢,您好好享用。”
士兵掂量了一下钱串子,手中的分量已经让他满意,今天这一趟可真是扫兴,没几个能拿出钱的,看着这些人他就冒火,好在明天过了,上头就让他们就开始屠城了,他烦躁的想着,赶紧死,早就懒得看这群碍眼玩意了。
不过满意归满意,士兵窄小的眼睛向下一扫,忽然想出来点折腾人的乐子,道:“就这么一点钱,怕不是你在屋里藏着宝贝没给我?我们得看看......让开让开,滚——挡道的狗畜生。”
王门着急地拦了几下,就被士兵踹到了一边,他挣扎着爬起来,那几个士兵已经迈进了屋。
他一拐一瘸的跑进去,就看见几个人翻找着室内,找不到就砸,其中一个独眼的士兵正在扯他妹妹的被子。
“爷,这是我家里人病了,您别过了病气。”
“病人?我看是藏的宝贝......”独眼一把将被掀开,少女的颤抖的身子就映入眼帘,独眼嘿嘿一笑,“我当时什么宝贝呢?嘿嘿,藏了个掌心宝,让爷爷尝尝什么滋味儿。”
王门哀求着,他咬咬牙,从床上暗格里掏出来一对银耳环,那是他们母亲的遗物,“爷,求求你放过我妹妹吧,这耳环值钱,给您了给您了,求求您了......”
独眼龙看见耳环就眼睛一亮,这小小的陇州虽然搜刮的挺彻底了,但是也太穷了,根本没什么值钱首饰,他一把夺过银耳环,停下了动作,细细端量了一番,最后好好的放到怀里。
就在王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独眼咧嘴笑了笑,一把把王门推开,一边解衣服一边扯床上的少女。
“求求您了,放开我妹妹,放开她呜呜呜......我说放开她!你他妈给我放开她!!!”
声音突然放大,独眼龙回过头去,王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了一把菜刀,他双目赤红,嘶吼着:“给我放开她!不然我砍死你们,你们人多,但我能砍死!我不能砍死全部,我还不能砍死一个吗?老子这条命不要了,今天看看谁给我和妹妹陪葬!”
物极必反,长久的压抑,侮辱和欺压,王门爆发了。似乎是破釜沉舟,他此时气势咋呼的厉害,倒真有点把他们唬住了,别的士兵看了眼王萱,对独眼劝道:“这婆娘长的也就那样,病病怏怏的,你也不怕传染了,得了得了......”
独眼有心爽一把,但是也真怕王门动真格的,有点犯怵,他倒是不觉得他能砍死他们,但砍伤了不好受,但此时放开这小妮子,又心里窝火。
他放开王萱,对着她啐了一口,“臭婊子......”和其他士兵一起骂骂咧咧的走了。
反正明天过后就屠城,他到时候一定和大首领要这条街,早晚弄死了他,把她妹妹干到死。
看着这群人走了,王门步伐踉跄地奔到妹妹身边,两个人沉默的抱头流泪。
“我们得逃出去......”王门沉默半响说道。
且不说他们已经没钱了,就刚刚发生的那事,这帮人都不可能放过他们了。
王门哆哆嗦嗦的往底下看,这是一座断桥,底下的水流湍急,离地面的高度也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