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佛寺里的石佛却是反之。
除此之外,檐角、佛鼓、莲池看着布局样式与普通佛寺一般,但是又在细微之处透露出诡异。
关律啧了一声,“北狄人学也不学像一些,弄出来的东西没准请来的不是神佛是邪魔!”
霍惊弦站在庭中环视着四角,“不是学不像,是人有意为之的。”
学不像,又怎能处处错得离谱。
只能说明,是有人精心设计,专门做成这样。
笃笃笃的木鱼声从一旁的殿内传出,院内的小和尚开始做晚课。
那个方向并不是正殿,但是却在此时聚集了大小僧侣。
“他们哪弄来这么多和尚?”关律夸张地啧了一声。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关律顿时缩起脖子,噢了一声,偷偷瞟了一眼霍惊弦的脸色。
差点忘了,世子他还没消气。
但是他只提了关宗的事,都还没敢告诉他那齐卓尔和池虞遇上的事,就是害怕在这个时候怕火上浇油。
霍惊弦撇了关律一眼,声音凉凉道:“找地方守着。”
关律这下没敢废话,极为痛快地应了,同时脚底抹油地溜了。
霍惊弦没有去人声鼎沸的侧殿,而是盯着殿门紧拢的正殿良久。
早秋风起,几片落叶在他脚边打了一个旋又扫向了一边。
霍惊弦用刀柄顶开了殿门。
吱呀一声——
好像碾过了朽木发出欲摧拉断裂的声响。
铜铃被门缝刮进来的风吹响。
并不清越的铃铛的回音撞在大殿之中,经久不衰。
霍惊弦侧身从厚重的殿门进入。
昏暗的大殿只有一处有着光源。
那就是最中央巨大的塑金佛身周围两列由矮至高,呈半弧状立着的莲花灯台。
数百个火花噼啪扭动,是刚刚那阵风吹过的缘故。
一道身影坐于佛台之下,被拉出数百道摇曳的影子。
仿佛是万千恶鬼在他身后伸展着,乱舞。
又像是在奋力往他身上攀爬,想要把他淹没。
笃—笃——笃。
木鱼声,一声短一声长,然后慢慢停歇。
霍惊弦在他身后十步站定,斩月刀带着刀鞘立在他身前。
刚刚站定,长靴落地的余音还没消散,前面就传来了一个温雅的嗓音。
“惊弦一别数年,已有尔父之风,真令人欣慰。”
霍惊弦静立着,手指在刀柄用力握紧,“大师年岁已高,不辞辛苦,究竟所为为何?”
两人,一个没有转身一个没有上前。
却都悉知对方身份,都心照不宣。
火光终于不再摇晃,那些影子就如长箭射出的黑影,恰好指在霍惊弦的靴前。
霍惊弦将刀尖钉在影子之上,抬眸看着披着月白袈裟,禅坐于前的人。
眸色转浓,唇逐渐抿紧。
檀香袅袅升起,氤氲着凝神定气的熏香。
“为了大周,为了圣上。”
温雅的声音款款而落,却又带着剑雨义无反顾落地的执着。
霍惊弦抬起头,望向大殿内高达两层楼高的塑金佛像。
一副慈悲的面容,一双半开半合的丹凤眼,似乎正悄然俯视着他们二人。
跪坐在蒲团之上的身影慢慢有些蜷曲,像是虔诚地匍匐,又似乎是痛苦弓起背。
霍惊弦忽然一笑,“大师是在拜眼前佛么?”
“阿弥陀佛。”他诵了一声。
一声冷笑传来,霍惊弦昂起下颚,缓缓问道:“还是,在拜你心底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