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丁在酱棕色汤汁中咕哝咕哝,打着滚地翻腾,一掀开盖子,滚滚白雾缭然而升,裹着鲜香丰腴的肉香味扑面而来,秦慕言巴巴地凑上来,看着锅中的卤子猛咽口水。
“可是饿了?”陆云琛将汤汁面上的浮沫撇掉,顺口问道。
秦慕言微微颔首,方才还没有饿意,一见这浓厚醇香的卤肉酱,肚里的馋虫便开始猛烈地叫嚣,连涎水都在口中肆意地泛滥。
陆云琛见此,将灶台中的炉火烧旺,赤色火舌汹汹地舔舐着锅底,原本平静温顺的汤汁霍然沸腾起来,吐着咕噜咕噜的气泡上下跳动,待收至粘稠状,他一舀水浇灭火。
先前浸过冷水的面条根根分明,陆云琛盛至瓷碗中,浇上两勺卤肉酱汁,将原先焯水的小青菜铺在上面,早上摆摊儿卖的卤蛋,刚刚好还剩下三个,他一道儿把它们一份为二,装点在卤肉面上,更显丰实。
搬来这边后,没了田地的活计,陆老太太难得闲了下来,见陆云琛小两口脚上的鞋都有些破旧,便裁了些布头,想着给他俩纳两双鞋穿,这会儿正有些饿了。
“奶奶,夫君让我请您过去吃饭了”秦慕言轻叩了叩门,站在屋外唤道。
三人齐齐坐到饭桌上。
“奶奶,时间仓促,稍稍煮了份面,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您将就着吃点吧。”陆云琛将筷子递给陆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筷子,被眼前这碗丰厚结实的卤肉面给震惊到了,她在陆李氏那时,偶有年节一顿两顿吃肉,那都是紧着云渲来,哪里舍得这么个吃法,但见秦慕言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便知二人平日里伙食该是不错的。
她先是挑起一筷子面条,沾着肉酱的面条筋道爽滑,汤汁粘稠醇厚,浸润着面条油汪汪的,小块的卤肉丁肥瘦相宜,经过煸炒闷炖后格外的软弹细嫩,咬上去“嘎吱”作响。
铺在表面的小青菜虽是焯过水,但仍然不失清脆爽口,恰当的中和了卤肉的油腻,再配上在汤汁中腌制了一整天的卤蛋,没一会儿功夫,老太太一碗卤肉面下肚,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这可是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吃得最熨帖的一顿了。
她放下碗,咂摸咂摸嘴,意犹未尽,因着手擀的面条不易消化,老太太又大病初愈,肠胃脆弱,只吃了一碗,便不肯再盛了。
“云琛,这卤肉面,可是你做的?”陆老太太拿帕子抹干净嘴,漫不经心道。
陆云琛一时语塞,记挂着原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个连火都不会生的读书人,平日里除了读书,顶多帮忙干干田地里的农活,自己这一身厨艺从何而来,他还没想好该如何跟这个对原主了如指掌的人解释。
秦慕言心里有些发虚,分家时,老太太千叮咛万嘱托叫自己好生照顾陆云琛,可分家后,他平日不过就是喂喂鸡仔,掏掏鸡蛋,顺便打扫打扫院子,半点重活不曾干过,就连做饭,基本上都是陆云琛一手操持,刚揽了个擦土豆丝的活计,却因为自己伤了手而夭折了,种种情况,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让陆云琛休了他这个没用的,还净拖后腿的小夫郎。
等了片刻,见自家夫君蹙着眉头,兀自神思,秦慕言硬着头皮低声嗫嚅道,“奶奶,这卤肉面是夫君的手艺”
“我猜便是琛儿他爹还在世时,也是个爱折腾这些吃食的人,那时家里穷了些,没得好东西,长河便从山上挖了野菜来,变着花样地烀成菜饼子给大家伙儿吃,老太太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味道,只是没想到这一晃也十几年过去了。”想起陈年旧事,陆老太太神情眼瞅着低落了下来。
“琛儿从前连庖屋都不进,更别说做这些吃食了,殊不知成亲后,反倒是开了窍了,这劳什子卤肉面,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可是见都没见过”
“奶奶若是喜欢吃,以后我常做给您吃”陆云琛接了话茬,“这卤肉面,是那日在春凤楼里吃到的,我尝着味道不错便偷学了过来,想着得空便做给您和阿言也尝尝”
陆老太太莞尔,一双浑浊的眸中透着丝丝笑意,“还是我孙儿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记挂着奶奶。”
“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奶奶自小这般疼爱孙儿,如今不过是给您做了顿饭罢了,哪里能比得上这些年您老人家担的心,受的惊呢,奶奶,只要您身体康健,以后您想吃什么,琛儿同阿言便给您做什么”陆云琛三言两语地哄得陆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总算把这个事情糊弄过去了。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其乐融融,秦慕言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会等来陆老太太的嗔怪,毕竟自己同小爹比起来,确实有些太懒惰了,从前小爹在世时,哪里叫秦良吃过什么苦,更别说下庖屋了,如今自己可倒好,什么也不干,还擎等着夫君做好饭端上桌,比那时的小爹,日子不知要好过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