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橙说不上来心里这份压抑的难受是什么情况。
小时候在季瑞鹏还没出生那几年,季英成和梁莉的工作也还不算太忙,他们贷款在临近郊区的地段买了一套房子,面积不大,但一家三口住得倒也算温馨。
那会儿的季橙在家里虽然谈不上被宠爱的程度,却也是快乐和无拘无束的。梁莉会把她抱在腿上,一笔一划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写完了大名后写小名。
母亲曾经把一朵小雏菊别在她的辫子上,然后笑着说:“‘知识是头上的花环’,我们知知只要好好读书,就永远都有花戴哦。”
至于父亲,虽然季橙与他的关系并不算特别热切,但那时候的季英成也会在下班回家后摸着她的脑袋夸一句,头上戴花的小姑娘真可爱。
后来梁莉生下了季瑞鹏,也是从那一年起,季橙原来生活的平静开始逐渐被打破了。
在有了孙子之后,季奶奶便从乡下搬来了城里和他们一起住,美其名曰说是怕小夫妻自己带孩子太辛苦所以过来帮衬着。
逐渐的,季英成的工作开始越来越忙,到后来梁莉也顾不上家里,开始每天和丈夫一起出门忙活了起来。夫妻俩每天早出晚归,奶奶一天几乎二十四小时地围着孙子转,入学后的季橙一个人上学放学。
从弟弟出生开始,她很清楚的意识到家里的风向已经变了。
小时候肚子饿了想让奶奶做点吃的,季奶奶会随手把季瑞鹏上一顿没吃完的米糊端给她,她不吃,老太太便骂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的,不爱吃就饿着吧,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添麻烦。”
父母难得回一次家时,她把在幼儿园表现优秀得到的一堆小红花捧给他们看。
梁莉总是一脸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眼睛都懒得睁开就敷衍道:“好了知知,妈妈很累了,你懂点事让妈妈清静一会儿吧。”
而季英成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季橙以为他们真的很累,可一转头,他们却又抱着季瑞鹏咿咿呀呀地逗他开心教他说话,脸上丝毫不见疲惫,甚至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再后来到如今,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好,他们从偏远的郊区搬到了市里,大家都说以后的生活开始不一样了。
偶然间她读到了一句话:知识是头上的花环,而财产是颈上的枷锁。
只有季橙知道,她生活改变的界线永远停在季瑞鹏出生的那个秋天。
总之在她成长的这十余年间,脑海里某个念头逐渐地根深蒂固:在这个家里甚至于这个世上,多余的是她,被视作麻烦的也是她。
不给别人添麻烦、管好自己、只要不抱期望就不会失望。
这就是她活到现在给自己立下的准则。
可郁恒的出现似乎把这些都打破了。
她不断地、没有休止地在给他添着麻烦,而且在他明知道所有这些麻烦事的前提下,他仍然没有推开她。
甚至在她自己都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却主动帮了她,不惜用上最蹩脚的借口、不惜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这才是季橙最难受的点。
忽然肩上一沉。
她感觉到有一条手臂搭了上来。
季橙不自然地僵了一瞬,慢慢抬起头,不出所然地对上了一双担忧的眼睛。
郁恒蹲在她身边,看到她湿润通红的眼眶时蓦得一愣。
“怎、怎么了这是?”口吻里除了担忧还有无措。
他才刚走开一会儿这怎么就哭上了?
她的嗓音里带着沙哑,难得用如此饱满的情绪对他讲:“郁恒,你别管我了行不行?”
求求你了,别再帮我了。
我已经还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