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哪怕你再怎么怀疑记忆里的自己,再怎么与梦中人共情,你都无法否认梦只是梦,记忆才是真的。
难不成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记忆也是假的,而梦是你脑海里潜意识折射出的现实,那才是所有虚假中唯一的真实?
你对这种过于离奇的猜测嗤之以鼻,颈后却情不自禁冒出冷汗。
*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你抛之脑后,却像一颗种子埋在底下,不知何时会发芽。
之后的几天你每日都会与元渊对戏,有的时候也会闲聊。但你们之间好像有一种默契,都没再提及元渊养父的事情。日子过得平静,转眼间就来到了电影开拍的日子。你以为自己会紧张,然而你在拍摄初期就展露出了初学者所不具备的镇定与专业。姜导演对此赞叹不已,啧啧称奇,可元渊却反应平平,像是早就预料到你发挥的稳定。
因为你发挥极稳,姜导演干脆让你所有的个人戏份都提前拍摄。现在的拍摄行程变成先拍你与元渊的独角戏,再拍你们的合作部分,最后拍摄你死亡的镜头。
最后的死亡片段本来是没有的,剧本里起初的安排是以尸体报告的形式体现你最后的下场,但由于你们的拍摄流程很顺畅,有了多余的时间,姜导演决定让你演一个简短的被猥亵的片段和最后尸体被警方发现的场景。
你对此并没有意见,明白姜导演也是为了电影质量着想。那简短的猥亵片段也无伤大雅,只是画着特效妆的你演一段被虐待的戏份,与你对戏的演员也不会对你有过多的肢体接触,顶多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唯一让你有些犹豫的是姜导演提出让你在女装片段里用真发入镜的提议。
“当然如果你坚持用假发我也没有太大意见,不过难得你有这个条件,我觉得不用可惜,你觉得呢?”姜导演问你,眼神没放在你身上,专心地调试着摄影机,看上去并不在意。
你本来对真发入镜有些微妙地排斥,但又转念一想假发的确没真发来得自然,不用的确有些可惜,最后还是应下了。
姜导演看到你给了准确的答复,这才将视线落在你身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让你条件反射地一抖。可在那之后,他也没什么表示,下一秒后便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
你只好把这当作自己多疑的产物,不再去操心这件电影临近杀青才会演到的戏份,专心致志地饰演「秋」这个角色。
你与元渊的独角戏仅用一周的时间便全部杀青,很快就开始拍摄对手戏的部分。
但让你万万没想到的是,你与元渊第一场对手戏就被ng了无数遍,最后姜导演甚至把卷在手里的剧本狠狠摔在地上,脸上布满了愠怒。
“这就是你们对戏无数次的结果?”姜导演的声音倒算平静,言语间的鄙夷与恼火却反倒更加明显,让你情不自禁低下了头。
好在姜导演对主要的攻击对象并不是你,而是元渊,可即便如此你听着姜导演毫不客气的嘲讽依旧有些胆寒。
但你无论如何都无法站出来,因为你心里其实也对元渊的演法感到困惑。
——是的,元渊与你最初对戏时,就告诉你他想要换一种方式诠释「夏」。而这场「夏」逼迫「秋」换女装的戏份也是用当时你们对戏时的方法演绎的。
在听姜导演数落元渊时,你发现自己和姜导演心中对「夏」的理解是一致,是元渊另辟蹊径,换了一个角度饰演。
你与姜导演都一致认为「夏」对「秋」根本上并无恶意,「夏」对「秋」的逼迫更多是出自好奇和一种幼稚的逗弄。然而元渊的表演显然把「夏」对「秋」的态度恶化了,好奇变为恶意的揣测,逗弄变成满含鄙夷的奚落。
元渊理解中的「夏」更加高高在上,像是从上而下地鄙夷「秋」,以玩弄「秋」为乐,从他的痛苦中汲取快意。
你想起自己曾问过元渊为何这么演绎「夏」,而当时元渊的回答至今让你难以反驳。
“「夏」这个角色太完美了,没有道理揪着一无是处的「秋」不放。好奇心这个理由太薄弱了,唯一只有当「夏」这个角色本身也有性格缺陷才能解释为何他把「秋」女装这件事当作把柄捏在手里。”
说这话的元渊神色自若,手指轻轻抚弄页脚,语气漫不经心。
“在我看来,「夏」的友好与开朗都是一张虚假的面具,戴久了也想摘下来。弱小胆怯的「秋」刚巧就是他摘下面具的契机,一个让他得以发泄恶意的渠道。”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夏」从头到尾都不爱「秋」,有的只是一种扭曲的占有欲,那是对物品的执念,不是对人的。”
你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失神,心脏如同当时你听到他这席话时那样猛地一缩。你不清楚这一瞬间的心悸源于何处,只好归于自己太过沉浸于角色,为「夏」并不爱「秋」,甚至没把他当作人看这件事感到怅然若失。
还没你细细品味这复杂的情绪,姜导演的话便打破了你的思绪。
“你的表现我也不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