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自己对余老师有种奇怪的亲近感——而这是你从未在其他人身上发现过的。这种亲切感在你与他初次交锋时还并不明显,直到他开始手把手教你演戏后,这种情绪才愈发清晰。你的心里甚至有种奇怪的预感:即使你质疑身边所有人,你也不会质疑他。
*
你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神色紧张地盯着余老师浏览完最后一页剧本。
你预料过许多余老师在读完剧本后会有的反应,却万万没想到他将剧本往旁潦草地一扔,竟是捧腹大笑了起来。
“哈哈这人的心思也太露骨了……”余老师的双眸中滑过一丝嘲弄,嘴角边却依旧挂着愉悦的大笑。他侧身去摸化妆台上的烟和打火机,左手指尖状似无意地扫过眼角,那一瞬间你看见他的眼球上蒙着一层波光粼粼的雾气。
没过几秒,余老师脸上的笑意便不翼而飞了。只听咔哒一声,一簇摇曳的火苗从打火机里冒了出来,余老师叼着烟向前一凑,于是他红唇中嘬着的烟不一会儿便被点燃了。
你屏气凝神看着余老师垂眸点烟,明明对方面无表情,却依然带着一股旁人难以效仿的风韵——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魅力,是经过万般磨砺后沉淀下来的美。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他瞥了你一眼,就着你的方向吐了口烟。
你顿时紧张了起来,生怕对方会批评你的想法过于保守。可与此同时,你也明白对方希望听到的是你最真实的想法,于是在犹豫了几秒后,你还是如实回答了。
余老师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中庸之道,”他顿了顿,“但我赞成你的想法。”
余老师开始解释为何他觉得选择中庸之道更为恰当。他说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是你不需要靠着讨好导演来获得这个角色。
你听到这里有些疑惑,情不自禁地开口问他什么叫做“讨好导演”。
余老师脸上露出了个浅薄的笑,向你反问道:“你觉得这两本剧本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你蠕动了两下嘴唇,随即将自己粗浅的理解告诉了余老师。而余老师中途也没有打断你,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说的都很对,这两个剧本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侧重点。”余老师平静地说道,“第一本剧本视角比较客观,更偏向于传统剧本。第二本剧本则是主观的,有点像是摄影镜头的参考书,一种更为粗旷的艺术表达形式。”
“完全参照第二本剧本就是在变相地讨好导演,因为导演是站在监测仪后面的第一人,他掌控着电影拍摄的走向——按第二本剧本演就是在根据他的镜头演绎。”
你听到这里不由有些纳闷。你不明白按照导演的镜头演有什么错——毕竟,演员不是就应该按照导演的镜头来演吗?可你无法反驳余老师的话,你认为余老师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你相信他不会故意将你引入歧途。
你听到余老师叹了口气,神色恹恹的,似乎也对自己方才的长篇大论有些厌倦了。
“我很想告诉你身为演员就应该有一种傲气,一种坚持己见的决绝。导演的想法有时候也不尽善尽美,只要你能够拿出足够的演技去说服对方,那么你的执拗就不是倨傲,而是对艺术的执着。”余老师静静端详着你,像是在透过你厚重的皮囊,细细打量着你内心最本质的东西,“但我没法这么说,因为我何尝不是自私的呢?”
他说到这里轻轻撩起垂落在你肩头的发丝。
“我希望你能够保持一颗纯洁的心,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懂得肉欲为何物。”
你与余老师的谈话便这么戛然而止了。对方也没再继续解释,话锋一转,开始与你认真探讨剧本中的设定。余老师对于角色的心里剖析无疑比你瞎揣摩要细腻得多,让你惊叹不已的同时也受益匪浅。在这短短的三小时里,你们很快便选定了下场试镜要表演的片段——那正是你之前考虑演绎的女装部分。
在告辞之前,你灵机一动,问余老师若参加试镜的是他,他会选择剧本中哪个部分进行演绎。
余老师微微一愣,却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你。
“若试镜的是我,那么我会演这个片段。”他翻开剧本,指尖落在了书页上。
你好奇地凑了过去,脸却唰地一下红了。
余老师揶揄地打量着满脸通红的你,啧啧两声后笑了:“这种戏份对你而言难度太大,等你能做到勾引男人时不脸红再说吧。”
*
在与余老师告别后,你立刻便前往了叶子家。
你可没有忘记今天是星期六——你与叶子固定的约见时间。
或许是因为刚刚才与余老师揣摩完演技,你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试镜身上,因此你在叶子为你护理头发的期间时常神游,整个人带着股失魂落魄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