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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被她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冷笑一声:“没有区别,那她为何不说?”

皇后走到金阶之下,轻描淡写道:“我虽不明晰朝堂之事,但可猜测,在云山下说,她入不了朝堂。在武举时说,她担不了锦衣卫指挥使,在收复凉州时说,她无法复职。一步步,直到今日。与其怨怼她不对你明言,为何不反思我朝朝堂,泱泱大周,无一男子能有此能力?”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妹妹犯下的是欺君之罪!是死罪!”

“嗯,所以陛下要处死她吗?要处死我父母,乃至我和桦儿吗?”沈玉看向他。

“你疯了。”天子震惊地看着一向贤良淑德的皇后,从容说出这些话。

沈玉俯身,将沈砚的官帽捡起来,以手帕轻轻拭去上面的磨痕,淡淡道:“我已经疯了那么多年,你如今才发现么?那可真是太晚了啊,陛下。”

“你不是问阿砚为何要欺瞒于你吗?我替她回答。”

“不要!”沈砚大惊。

沈砚站起来,按住沈玉的肩膀:“不关殿下的事,是臣与陛下之事,臣无碍。”

她心中一片惶急,她下意识地觉得姐姐会说出石破天惊之言,不愿牵连到她。

“——沈砚放手!让她说!她今日必须说出个一二!”

“——这和你无关,我和陛下总要把这件事情摊开说。”沈玉望向天子。

“因为这也是我的愿望,我也想站在朝堂上,或做个乡野村夫。而不是扮演一个母仪天下、温顺贤良的皇后,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周天子礼。我生来自由散漫,不拘礼法,当初你要纳我为妃,我曾与你这般说。那时你说什么?”

沈玉忆起往昔:“你说你贵为太子,我不想做就不用做,你也厌烦这些繁文缛节。后来你成了皇帝,一样样、一桩桩琐事加在我身上。看人时不能转动眼珠、终日必须欢欣有神、站立时双腿不能有弯曲、连睡觉时都不能俯卧。你又说我贵为皇后,要做天下的表率。呵,我一个妇道人家,大周的女子连童生都考不了,我能做谁的表率?鼓励她们只要足够幸运,就能凤冠霞帔、坐于天子旁边当木偶?还是说,鼓励男子们,结亲时要找这般温柔娴淑、甘愿做木偶者!”

“礼部的文辞说得好多啊,一句一句,都符合礼法,可这礼法,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上位者控制下面人的工具。礼记曰阴阳和而万物得,可满朝文武,都是男子,这叫阴阳和吗?女子永远只能做父兄的附属,我不愿,也不服,可我无力反抗。我不知道阿砚一开始是何理由登入朝堂,但她走到朝堂上,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