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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砚此时的神情是如此的温柔,仿佛在看挚爱的情人,看她珍惜的佩刀,那是沈砚自步入朝堂以来,不曾对活人流露过的神色。

沈砚提着那盏灯,轻喃道:

“我昨晚,又梦见了你,梦见了那场燎原大火。”

她的左手小心翼翼拂过宫灯的边缘,指腹轻轻摩挲光滑透亮的梨木,轻柔到似抚摸最柔嫩的花瓣。

蒙蒙灯火下,她的眼神依恋又温柔:“我又杀了好多人,你要看见,肯定很生气,会痛心疾首,关自己到屋子里反省怎么又教出一个这样的弟子。”

“一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手弑无数人的歹毒酷吏、利欲熏心的权臣。”

沈砚发出一声喟叹:“像你这种不染尘埃的仙人,怎么会喜欢呢?”

可惜,沈砚笑起来,她再也管不到自己了。

“你不乐意也没办法,谁让你死了。”沈砚凉凉道,“你拂衣而去,去得倒是干脆。总是这样,为难了一走了之,从不让自己染上鲜血,总是那么干干净净。可为什么你教出的徒弟,一个比一个残忍?”

长明灯的烛火微微作响,映出浓艳的光亮,仿佛在应和她的话语。

可沈砚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梦境。

自谢拂衣死后,由她亲手教出,又亲手扣住的蟒蛇一步步攀附在朝堂上,卷起滔天巨浪。

沈砚将手中宫灯挂在梁上,整个空寂高矿的寺中,密密麻麻全是灯火,围绕着沈砚,仿佛漫天的星子,星罗棋布,熠熠生辉,比上元节的灯火更盛大恢弘。

沈砚置身其中,伸手点亮了一盏灯火,挂了上去。

段磊,她默默道。

第二盏灯被她挂上去,梁德旺,那个庸庸碌碌的男人,把薛娘贩卖到京城的元凶。

一只修长的手将第三盏灯挂上去。

汪重尧,与她作对七年,终于亲手死在她的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