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想起来了,抬头瞥了暼小梅,“噢,卢公子啊,进来了么?”
“在客厅里坐着的。”小梅说。
陆庆归不太明白,他甚至没在上海听过卢修月这个名字,可又一想,能大大方方迈进张公馆,又能招待在客厅里,还能让小梅亲自来通报,再细究张太太疑问句里的语气和态度,都不难猜出,这个卢修月,应是个不小的人物。
他跟在张太太后面去到客厅内,见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黑青长衫的男人。
很年轻的男人,也是一样细白嫩肉。是张太太身边,除他陆庆归之外的另一个年轻的、细白嫩肉的男人。
卢修月极为知礼,他不仅主动伸手和张太太握手,还主动伸手跟陆庆归握手。然而张太太并没有跟他介绍陆庆归的意思,只顾着和他讲话:
“卢公子来的不巧,我这刚打完球,得先去换身衣裳。”
卢修月笑笑:“太太尽管随意,我不着急,不着急。”
她点点头,接着对陆庆归说:“你先去忙你的吧。”
陆庆归满脸不悦。他看这小子文质彬彬的打扮就不太顺眼,好似巴不得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读书人,更好是凑上前自取其辱地问一句:“你是大学生吗?”然后他再谦恭地回以肯定,背地里沾沾自喜。好似走到哪都要举着“万般皆下等,惟有读书高”的横幅,衣服襟前再绣上“读书人无罪”这五个大字。
他不想就这么走了,给这长衫小子腾地方,他甚至还想坐下来跟他促膝而谈,聊一聊他是谁,如今在做什么,跟他说,他同样也是念过大学的,而且是个留学生。
不过没机会了,此刻在张太太眼里,他是个多余的存在。
“噢。走了。”
陆庆归盯了那人一眼便往外走,再回头看时,只见卢修月从门前一掠而过,兴许是上了楼。
☆、醋泼酒
自打在张家遇见卢修月,回来后,陆庆归这心里就一天都没安生过。如今他也是当老板的人了,妓院那地方去的是少之又少,一边要替张太太帮忙看着些饭馆里的事,一边也要自己做生意。
忙的时候倒不会多想,一空下来他就满脑子都是那天回头见卢修月上楼的情景。他也说不准,甚至连是否看得真切他都无法肯定,但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