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那丫头隔着黑铁门栅看到陆庆归在笑,也是同样一脸愕然,她虽知道陆庆归少爷回国不久,温儒知礼、平易近人的名号就扬传上海,如今一见确是证实了传闻不假,可是却没想到他精神仿佛……
“陆少爷笑什么?陆少爷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待会被先生回来撞见。”
“你家先生今夜回来?”陆庆归问她。
“是的,说是今天回,白天不见人,总归晚上是要回的。”
陆庆归点点头,若有所思,转身踱步走过去,却不开车门,而是只身靠在车头处,双手插兜,两条腿一直一曲交叉立着,形态身段美如塑画。
那丫头急地跳脚,又不敢扬了声喊,只好憋着股劲儿嚷嚷道:“陆少爷您这是做什么?您就快先离开吧,太太说了不让您进门就是不让您进的。”
陆庆归掏出一只手摆了摆,“嗯我知道!我就在这等,等到你家太太出来,或者等到你家先生回来,总之两样都不错,尤其后者,我还能向张先生问个好。”
“陆少爷!……”那丫头不知如何是好,便只能任由他待在那。
天色渐渐暗了,外头一片雾蒙蒙的、复杂的蓝,大致是像夜与海冗杂而成的色彩。
虽然知道张先生今夜回家,但张太太却并不觉得要紧,还是跟平常日子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其实说到底,她还是在乎张傅初的。外头人说,张先生是她的天,她是张先生的地,天地之间装着的就是底下这群吃张家饭的老百姓,老百姓没了天不行,可有天没地,也不行。
这些话,她都看过也听过,却并不作评论,多则是当作溢美之词一笑而过。
她站在桌前俯身作字,细腻白嫩的一只玉手,腕上戴着翡翠玉镯,中指圈一枚钻戒,鸾翔凤翥挥舞着,浓墨白纸,舒展自然,一行行道如流水的行书。
房中四处摆着古董瓷瓶,桌后内镶半面书柜,置满古今中外的诗书名著,墙上挂的是明末清初的四君子字画,桌椅皆是木制镂空体。这是公馆内独一处的有东方古典韵味的屋子,也是张傅初专为她设立的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