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亮闪着金黄的光,每个人的脸在光影交错的斑驳线下都显得神采奕奕。台前乐队奏起时新曲子,大胡子洋人在台上高歌,给底下一桌一桌碰杯叙谈的黑头发们作背景音。
张太太点烟之余又瞧了眼空着的那个位置:
“陆老爷真是忙,忙天忙地的连我摆的宴都耽搁掉了。”紧接叼起烟根,头尖似火种般开出花来,深深吐出,白烟弥弥飘升,聚形如山绵。
孙缪光说:“害,陆家人那么多,他却事事都要自个儿管着,一向这样,几十年了,这会儿你要让他别忙了,坐下来歇歇,他反倒当你要夺他家产!”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白小姐捂着嘴笑,怕失了身份,冯义围是轻蔑,孙哲穆是赔笑。
张太太是真的觉得好玩,被逗笑了:
“呵呵,下次你可得当着他的面,把刚才那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张太太指着孙缪光笑道。
“人是多,就是没几个能帮忙的。”冯义围插了一嘴,接着向烟灰缸里掸了掸烟。
孙缪光顺着说:“咿呀呀全是群败家子儿!比我家的这个还浑哩!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是往外送的!小儿子跟小女儿送去英国读书了,大儿子呢,在香港,不过干得也是些赔本买卖!”
白小姐接着说:“曼冰倒是见过那大少爷,虽不知道买卖做的如何,但生了一副顶老实的相,跟陆老爷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太太轻声慢气的,吸了口烟:
“老实就够了。别看现在是往外送,将来指不定能干成什么样子来呢。又蠢又不老实的,就算现在能拿点给家里,到时候背后没指望了,赔的日子在后头呢。”
孙哲穆知道她在讽刺谁,却没法回嘴。说便说了,谁叫他口袋里没几个响的,背后靠着的那座大山,还是立在她张家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