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理亏的苏洵不再说话了,只能呆愣愣地接受了这个既不民主也不专治的决定。

慕容澈看着蔫了的小皇帝,苏洵的面庞本就因生病而有些苍白,再配上这幅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得令他心痛不已。

但他也是有原则的,而陛下的身体就是绝对不能跨过的原则。慕容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思考了半天,也只能僵硬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小皇帝的发顶。

苏洵:?

他疑惑地看向慕容澈,但丞相不知为何,在他看过去的瞬间竟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他的视线。

看到这一幕的清河轻轻笑了笑,而萧不闻则是充满兴致地挑挑眉。

慕容澈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他出身世家,习惯于君子之间如水般清澈又寡淡的距离,自小皇帝登基后,就很少像这样和他有过什么身体上的接触了。

他上一次这样做是什么时候呢,先帝驾崩时?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那个柔弱的小皇帝已经不知不觉间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现在这个,娇气又霸道、像个猫儿一样喜欢偷懒,却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一力担负天下百姓的苏洵。

聪慧如慕容澈怎么会感受不到小皇帝的变化,那些惊才绝艳的诗句和点子,那些层出不穷的他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他能察觉到清河和陛下似乎隐瞒了什么,但他却并没有戳穿。一是他可以确定陛下并没有被换掉,皇室血脉不会被玷污,二来,这些转变都是在向好的方面转变,至少若没有小皇帝发明的手弩和水力锻刀机,今年禹朝必定会付出比现在还要惨痛几倍的代价,才能将关外的蛮夷赶走,而若没有小皇帝的未雨绸缪的敏锐嗅觉和强硬命令,此次大灾下的死亡人数也会成倍增加。

过去的小皇帝就如同一个人偶、一个傀儡,他不是一个为君的材料,却偏偏因为出身而不得不承担他所无法承担的责任。慕容澈前几年的专权的确有他自己的野心和为慕容氏谋划的目的,但更多的则是不希望禹朝在他这一代分崩离析,让好不容易停下的战火再度蔓延开来。

有时他甚至有些同情那个坐拥天下的孩子,那个身形单薄面色苍白的孩子,自他登基之日起,慕容澈便再也没有从他面上看到半点笑意。有时他甚至会想,对于陛下而言,这个皇位究竟是赐福还是诅咒?

但他不能问,不能想,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那个孩子一点点长大,也一点点被攀附于身上,名为“责任”的藤蔓生生绞死。他甚至有一种无力感,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皇帝在痛苦中一步步走向死亡,而硕大的禹朝也迟早会在帝王驾崩后分崩离析,那必然的战火就像是一个无法躲避的诅咒,在过去的几年间成了他梦中的常客。